「當然是愈少愈好嘍。」
「也不能太少,我們公司一出手,起碼要拿到對方過半董事席次,貴公司有七席的話,我們就要個四席吧。」
「四席?!我現在是在跟獅子談判嗎?」
「至少不會是一只軟弱的小白兔。」
兩個男人意味雙關地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
「你要搞清楚,我只是希望借用‘譚氏投資’的名義幫‘弘京’度過可能的財務危機,可沒想把公司經營權拱手讓人。」
「總經理照樣給你做,沒問題。」
「但是董事會卻變天?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我可沒辦法瞞住那些董事跟你談這麼大筆的交易。」
「好吧,你的底線是幾席?」
「就兩席。」殷樊亞亮出底牌。「你們可能需要百分之十左右的股份,我可以給你一些人頭小鄙東的名單,不足的部分我建議譚氏直接在公開市場收購。」
「你的意思是,趁利空消息讓‘弘京’股價下跌時,譚氏介入收購,推升股價,順便賺一個波段?」衛襄很快猜到殷樊亞的用意。
「沒錯,這樣足夠彌補你們一個席次的損失了吧?」
「還有另外一席呢?弄了半天只拿到對方兩席董事,你要我怎麼跟上頭交代?」衛襄似笑非笑。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我相信憑你SeanWei在業界的戰績,還不至于搞不定自己的上司吧?」殷樊亞頓了頓,不懷好意地補上一句。「話說回來,難道海薔不值得你放棄另外一席嗎?」
又拿海薔來捉弄他?
衛襄不悅地眯起眼,念頭一轉,忽地懶洋洋地開口。「听說你跟海薔感情很不錯?」
「是又怎樣?」殷樊亞挑眉,似乎很意外他會突出此問。
「不怎樣。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海薔知道你打算出賣自己的父親,順便連她爸也一起拖下水,會作何感想?」
聞言,殷樊亞握桿的手倏地掐緊。「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既然我打算跟你合作,這當然也算是我的問題了。」衛襄好整以暇地打量殷樊亞不甚好看的臉色。
其實毆樊亞之所以希望引外資進來,並非擔心自己拒絕婚事後,父親會革自己的職,而是怕自己一旦掀出殷家的政治丑聞,會連帶引爆「弘京集團」旗下各企業的財務危機,其他公司保不住無所謂,唯有「弘京科技」一定不能在風暴中滅頂。
有「譚氏投資」的加持,到時即使銀行抽「弘京科技」的銀根,也不怕影響公司營運,說不定連股價都不會下跌,反而會更上一層樓。
但這層謀略,殷樊亞並未告知殷海薔,而是選擇瞞住她。
「她不會恨我。」沉默數秒後,殷樊亞忽地擲開球桿,月兌下手套,望向衛襄的眼眸很冷靜,也很坦然。「她可能會很為兩位老人家難過,但她對我們家族丑陋的一面很清楚,也很不認同,我想她會懂得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絕不會怪我。」
「這麼有把握?」衛襄喉嚨干澀,感覺有什麼力量在撕擰自己,他發現自己有些吃味,為何殷樊亞敢如此肯定海薔不會怨他恨他。
「坦白告訴你吧,其實海薔是我的初戀。」
衛襄一震。「你說什麼?」凌厲的眸刃射向殷樊亞。
後者仍是氣定神閑。「我小時候,暗戀過海薔。」
「她可是你堂姊!」
「小孩子嘛,喜歡就喜歡,哪管得了這些親戚關系?海薔又溫柔,又善解人意,有時候會依賴我,有時候又愛逗逗我,哪個小男生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孩?」
妒火,在衛襄胸膛熊熊燃燒,他瞪著眼前笑得很沒節操的男人,有股沖動想拿刀砍人。
「干麼吃醋?」殷樊亞若有似無地勾唇,仿彿看出他暴躁的思緒。「你跟我的相思還不是交情匪淺。」
那不一樣,他跟相思不過是戰斗伙伴。
衛襄磨牙,眼角微微扭曲。「我沒吃醋。」憤慨地澄清。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殷樊亞聳聳肩,一副懶得與他爭論的惱人模樣。「總之我知道海薔不會怪我,是因為我了解她,也明白她有多關心我,說不定她還會反過來為我們父子決裂感到難過,她就是那樣一個女人。」
她就是那樣的女人!
衛襄震撼,耳膜如遭雷劈,又痛又麻。
為何殷樊亞可以毫不猶豫說出這種話?為何曾經是海薔親密枕邊人的他反而模不透她的心思?
他從來不敢肯定海薔會怎麼想,他甚至不明白當初她為何會那麼無情地離開自己……
「就是因為她是那樣的女人,所以這些年來才沒人敢追她。」殷樊亞忽然感嘆。
他凜然回神。「什麼意思?」
「你也知道她開了間鋼琴餐廳,那里的男客有一大半都是沖著她去的,可卻沒人真的采取行動追她,因為他們都把她當女神,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們舍不得傷害她,如果不能確定自己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他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敝不得。
衛襄陡然憶起自己初次光臨「月桂」時,那些男客對他輕率的舉動有多不爽,一個個目露凶光,幾乎想當場圍毆他。
「所以我招來眾怒了?」他低聲自嘲。
殷樊亞沒听清。「什麼?」
「沒什麼。」他搖頭,拾起自己的高爾夫球桿,看準方位,帥氣一揮。
小白球同樣在空中劃開一道美麗的弧線。
「你的球技不錯嘛。」殷樊亞稱贊。
「練出來的。」他漠然回應。因為知道台灣的政商名流都愛打小白球,這幾年他刻意下功夫苦練,好不容易有此成績。
「看來為了爬到今天的地位,你真的花了不少心血。」殷樊亞若有所思地評論。
那是當然,權勢豈能唾手可得?衛襄譏誚地自忖。世上優秀人才多得是,真正月兌穎而出的又能有幾個?
「不過並不是你有錢了成功了,就代表你離海薔更近一些了。」殷樊亞丟出一番玄機。
這又是什麼意思?衛襄狐疑。
「自己去體會吧。」殷樊亞不解釋,故意賣關子,俊眸漫然往前方一掃,唇角忽地詭異一牽。「真不巧,柏琛也來了。」
柏琛?
衛襄順著殷樊亞的視線望去,果然發現高中時代的死黨正朝這邊走來,他收凜下頷,放開球桿,藉著月兌下手套的動作鎮靜自己動搖的情緒。
「柏琛,怎麼今天有空來?」殷樊亞笑著對自己的妹婿打招呼。
「我跟幾個政界的朋友約了一起打球。」路柏琛也回他一笑,聰敏的眼神不著痕跡地瞥過一旁的衛襄。
衛襄沉默不語,殷樊亞卻會意,主動打破略顯冰凝的氛圍。「柏琛,這是衛襄,你們應該認識吧?」
「……」
「不用瞞我了,我都知道了,你們兩個是好朋友吧?」這並不是疑問句。
路柏琛身子一震,看看殷樊亞,又望向衛襄,眉宇收攏一絲困惑。
「詳細情形你問衛襄吧。」殷樊亞將妹夫遲疑的神情看在眼底。「我差不多該回公司開會了。」語畢,他擺擺手,閑閑離去。
路柏琛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衛襄,這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跟樊亞見面?」
「我跟他……有些事要談。」
「談什麼?」
「生意上的事。」衛襄淡淡一句。
路柏琛當然听得出好友是在打發自己,他不贊成地鎖眉。「你不是一向最討厭殷家人嗎?怎麼會跟樊亞談超生意來了?」
「公歸公,私歸私。」
「是嗎?」路柏琛深刻地注視衛襄,良久,一聲嘆息。「我們都十幾年的朋友了,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衛襄面色一變。「我不是不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