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之路 第12頁

端裕王有大遼作借口,而戰死沙場,是皇太子不能推卸的責任……

翻開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位者的「野心」讓多少無辜百姓失去性命,哪個新王朝不是用人命堆棧起來的?季世民都能弒手足、逼父親,如果端裕王真有野心,那麼殲滅五萬大兵換得一個皇位,在他心底,是劃算的吧。

成為王,敗為寇,我用富貴險中求這話說服橘兒,而權勢又何嘗不是險中得?

「內有對手外有敵,若是大遼和端裕王合作,殿下此次領兵出征,太危險。」他把話說齊,轉眼看我。

听過這些,誰能不慌?我急急拽起常瑄的衣袖,將他往外推。「那你還在這里做什麼?快去關州啊!阿朔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我推不動他,他定定站在門口,澀然開言︰「殿下命令常瑄,以性命護姑娘周全。」

「什麼當頭了還在管命令!」我對他吼叫。

可他不動如山,由著我鬧。

好,我知道他有多固執。用力吸氣,我把兩手攤開,比了比自己,一面叫、一面跳,失控得厲害──

「你都看到了,我很周全,最危險的那關我已經歷過,現在後宮里有一個比我美貌十倍的凊沂公主,沒人會來找我的麻煩。在南國,我只是個普通的平民百姓,安分守己過日子,我會好好的。」

他沒說話,只是用為難表情看我。

「你用腦子想想,相較起來,你的太子殿下比我要危險十倍,這種時候,你該待在他身邊,而不是跟著我在這里吃喝拉撒睡。」

「常瑄承諾以性命守護姑娘,姑娘在哪里,常瑄必在哪里。」

「命令、命令,命令有這麼重要嗎?阿朔的命不比那個鬼命令重要?如果阿朔被端裕王害了呢?如果那個大遼把他的軍隊全數殲滅呢?如果皇上听信謠言降罪于他呢?他是你的主子,這個時候,孰輕孰重你竟分辨不出來!」我用手指頭猛戳他的胸口,他沒反應,我卻痛得快要骨折。

他還是看著我,一言不發。

「命令……好,你非要命令是吧?我命令你,你馬上出發到關州保護太子殿下,若有差池,我唯你是問。」

他緊抿雙唇,不與我爭。

我氣到跳腳,沒見過哪個男人比他更固執。「好、好,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主子,命令不了你。說!要怎麼樣你才肯去幫阿朔?」

他點頭,終于開口︰「姑娘在哪里,常瑄就在哪里。」

他怎老說同樣的話,這個不懂變通的男人……等等!他說……

我抬頭,瞠目結舌。是那個意思嗎?

他讀懂我的目光,微點頭。

「你要我跟你去關州?」我的音調拉高八度。

「姑娘在哪里,常瑄就在哪里。」他再次篤定說道。

懂了,他想要幫阿朔,卻不能違反承諾與命令,只好逼我違反自己的原則,跟他去關州。

我能去嗎?再見面會是什麼光景?我有本事放開他一次,有沒有本事再放手第二回?如果我不去呢?要是阿朔有個萬一,我會不會遺憾,常瑄會不會痛心疾首?

他在給我出難題,在用我的良心來逼迫我自己。可惡!

如果我的歷史讀得好一點,如果我知道阿朔會當上皇帝,如果我確定他不會死于關州、死于手足兄弟或大遼國手里,那麼我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在心底對自己說歷史不會因為我而改變,就能輕松置身事外。

問題是我不懂歷史,不知道接下來阿朔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只知道,倘若什麼都不做,任情況在眼前壞轉,我會讓自己的遺憾活活逼死。

可我應該待在這里,等待阿煜替我送來救命解藥,它可以讓我活過一個半年、兩個半年、很多個半年啊……

但萬一阿朔死去,我活那麼多個半年做什麼?這個時代里沒有阿朔可以想、可以探听,活著與死去,又有什麼差異?

換個角度想,說不定死去反而是更好的選擇,說不定死去後,我就能回家,這是多好的事啊!何必計較能賺到幾個半年?

除非,我留戀花美男、鏞晉、阿煜的友情?可這些比不上親情,我愛爸媽姊妹弟弟和老女乃女乃,他們都是我的至親。

難道,我尚且留戀和阿朔間未竟的愛情?不,他有了妻妾、有了自己的命運,就算曾經交集,畢竟已是曾經。

既然如此,我干嘛在意還有多久的性命?我干嘛擔心阿煜能不能及時為我送來解藥?

答案終于出爐,為了不教自己遺憾,這趟路,非走不可。

「姑娘。」

常瑄的聲音拉回我的心思,凝盼住他,我不由自主問︰「從這里到關州,需要幾天路程?」

話出口,我發覺自己毫不後悔猶豫。或許,在理解常瑄那句「姑娘在哪里常瑄就在哪里」同時,我的心就已作下決定。

「我們從南國境內北上,一路不休息、日夜兼程,換馬直奔關州,二十日可到。但坐馬車的話……」

「不坐馬車,我們共騎一乘。」

我的騎馬技術只到達緩步不摔的境界,速度若加快幾分,就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穩穩待在馬背上了,而搭馬車只會拖延更多時間……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常瑄同乘,他絕不會讓我摔馬。

他臉上閃過贊許,匆匆拋下話︰「我去準備。」

準備什麼呢?我只要隨身帶上阿煜給的藥丸就成。不過常瑄這麼說,我還是進房里作準備。

我留了信給方煜,要小敏轉交,然後帶上兩套換洗衣服,再把銀票抽出一半,連同房契交給小敏,讓她操持家務,並且告訴她,若一年之內我回不來,房子和銀票就歸她。這段時間,我讓她把家人接過來同住、互相照顧。

她不理解我突如其來的決定,追著我問原因,我沒告訴她實話,而是謊稱義父生病,要趕回家照顧。

小敏不舍,拉住我問︰「一定要走嗎?不然,讓我回去告訴爹娘一聲,我和小姐一起走。」

我當然不能帶她,就算不論趕路這回事,遼國大兵入境,我怎麼能把她帶到危險的戰區?那個被淹死的太監始終讓我耿耿于懷,我不能也不想再次嘗試那種恐懼與無能為力。

「等義父身體康復,我會回來的,關州離這里沒有想象中那麼遠。」我和小敏交談間,方謹興匆匆地自門外走進來,腳未跨過門坎,聲音先至︰「嘉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我忙把包袱放到身後,本不想跟他道別的,可人都來了,怎能不說?

方謹穿著一身平紋藍錦鍛披風,襯得他英氣勃勃的臉龐俊朗不凡。他進屋,沒等小敏奉上茶水,就自己倒了水喝,看來他一路奔馳,口渴得緊。

「上回你告訴我的那件事,郭和廷同意了,連皇太後都對我的說法贊賞有加。」他笑得滿面春風。

「哪件事?」沒頭沒尾的,我一頭霧水。

「科考那件事啊!沒想到皇太後會贊成,我還以為她會駁斥呢!」

「可見這位皇太後見識不凡,國家就算交到她手上,也不壞。」

「不對,只要君主有所表現,她還是應該把國家大權交到君主手里。」

聳肩,這種權勢爭奪問題,向來不是我熱衷的項目。

「再幫幫我吧。」方謹突地抓住我的手。

「幫?拿什麼幫?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比較適合學習廚藝、女工、操持家務,這種軍國大事,我還是少說話為妙。」我挑了挑眉頭。

「少調侃我了,當我說錯話行不?再幫我一回吧。」他兩手作揖,向我屈腰一拜。

「快說吧,要我幫什麼忙?」我揮揮手,少來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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