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 第9頁

砰!椅子重重打上她右手腕,打得她腕部月兌臼,松開刀子。但幼幼不死心,用左手撿起刀子,文泉趁空檔,一溜煙逃出家門。

幼幼緊追在後,不放過父親。

文泉一路跑一路喊叫︰「救命哦,不肖女要殺老爸!」

他跑得快,幼幼追得更快,她把痛覺驅逐出境,翻紅眼光里是滿滿的不甘心。

文泉的叫聲喊來不少鄰居,可刀子在幼幼手上,沒人敢出手,終于,一個男人撲上來,奪下幼幼手中的刀子,緊緊摟住她的腰,不讓她追人。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幼幼使盡全力掙扎,她扭動身軀,用力捶打腰間大手、低頭想咬去箝制。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要放過他!

「冷靜點,幼幼,是我!」季陽大喊。

熟悉聲音拉回幼幼的理智,恨意暫且退位。

緩緩仰頭,她看見季陽的眼楮,冰冷心髒回暖,融化出一攤攤淚水。

他回來了,終于終于回來,短短七日,恍若隔世……

「我要殺了他。」宣示似的,她說。

「我知道。」他看見她的椎心疼痛。

「你不知道,我要殺他,一定要殺!」她轉頭,對縮在人群後面的文泉吼叫。

「殺老爸,妳是厲害。」文泉吼回來。

「你有種做下流事,怎不敢站出來?」

「文泉,你是做什麼歹事?」

文泉被鄰居問得尷尬,回口罵幼幼一句︰「妳這個不肖女。」

「我不是你女兒。」幼幼恨恨地說。口里罵父親,心中恨的卻是自己。

要不是她拒絕爸爸,琇玟姊不會遭殃;要不是蘇媽媽為了庇護她,留她住下,琇玟姊不會被錯認。她悔、她恨,恨自己的出生、恨自己的滿身罪孽。

她這種人打從出生就是罪惡,她是社會最污穢骯髒的一部分,為什麼不讓她承擔所有不幸?為什麼要讓琇玟姊代過?她恨透幼幼這個女人!

「妳好膽,我先叫警察把妳關起來。」

「警察制不了你這種爛人?我自己來!」幼幼嘶吼。

看熱鬧的民眾回身望向文泉。是啦!他是壞胚子,愛賭愛喝,連老婆、女兒都出價典當,還有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做不出來?搖搖頭,他們對幼幼充滿同情。

「文泉,你做人嘛卡差不多,人在做、天在看,報應早晚會到。」

「生囝仔不是用來虐待啦!」

「沒能力做老爸,就不要生囝仔。」

「幼幼我自細漢看到大,伊是足乖巧的。」鄰居紛紛對他發出不平。

鄰居的評語讓文泉無地自容,他恨恨地在地上吐一口痰,指天指地,咬牙切齒地說︰「瘋婆子,跟妳老母同款啦!以後行在路邊,不要講妳是我的女兒。」文泉狠狠瞪幼幼一眼後,護著傷手,轉身離去。

幼幼淚水流不盡,汩汩落下的是傷心。天理何在?為什麼世間不存公平?琇玟姊的淒慘、她的悲傷,盡頭在哪里?

「我恨他、恨他、恨他!」她真的恨。

「我了解。」

季陽摟住她,把她的頭壓進自己懷里,鎖著、包圍著,不讓人再有機會欺凌,他憐惜她的心碎,疼惜她的悲情。

「我沒辦法不恨他,我要恨他一生一世……」幼幼低喊。

「我懂。」

抱起幼幼,季陽猜測她的深沉哀痛,壓抑狂怒。他也想殺人,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這一件,而是在他懷中瑟縮的幼幼。

縮在季陽懷里,她一動不動,激昂在心中洶涌。

以前她不懂為什麼有人要弒親逆倫,現在她懂了,當心下墜到一個點,人再控制不了自己。

季陽胸腔里的心髒,發出篤篤篤的沉穩聲音,一聲聲平息了她的恨意。

是的,理智回籠,她想起琇玟姊的事不能在季陽面前揭穿,想起自己不能被抓進監獄關,她需要賺很多錢給琇玟姊治病,她的莽撞解決得了自己的忿忿不平,卻幫不來季陽和琇玟姊的愛情。

沒錯,發泄一時怨恨,揭開所有真相的同時,傷害的人不單單是她自己,還有辛苦努力痊愈的琇玟姊。

「不要怕,只會痛一下下。」

季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幼幼才發現,醫生正在替她包扎手腕。她不怕痛,從小被太多棍子養大,她的皮比一般人來得粗厚。

幼幼不想離開他胸前,雖然明白這動作有多曖昧,可是……讓她貪圖一下安全感吧!

縮縮肩膀,她偷偷在心中向琇玟姊致歉,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季陽誤解她的動作,以為她痛得太嚴重,圈住她的手緊縮,並向醫生叮嚀︰「小力一點,女生很怕痛。」

這里是鄉下小診所,一個醫生包辦所有科目,當護士要季陽把幼幼抱到內診台時,幼幼懷疑地望著他。

「幼幼,醫生要幫妳檢查,我不能進去,但我會在這邊等妳。」

她不想要,可是季陽表情堅決,要她接受檢查。

低頭,她任由季陽抱她進去,隔著門簾,他在外面徘徊,醫生的低語、護士的淺言,他想听進去每個字句。

這時,里面傳來幼幼的呼救和護士的倒抽氣聲,顧不得太多,季陽直接沖進去。

「怎麼了?」

幼幼的衣服被褪去,只留內衣,小小的身子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和瘀青。那是琇玟失去理智時的杰作,橫橫直直的刀傷、銼傷、瘀傷,在皙白的肌膚上構出慘不忍睹的景象。

「該死!」季陽拉起棉被為發抖的幼幼蓋上。是他!他直覺認定凶手是幼幼的父親。

「我不是故意的。」幼幼被季陽的口氣嚇到,頻頻搖頭,望住他的雙眸中蓄滿畏懼。

「我知道,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

圈住她的肩膀、圈住她縴細身體,他親親她的額頭,努力向她傳達--沒事了,我在妳身旁。

醫生拍拍季陽,要他到外面談。

貝起幼幼下巴,季陽認真對她說︰「護士小姐會幫妳穿衣服,我先出去,就在外面,沒走遠。」

「嗯。」

當季陽和醫生面對面,他們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情況怎麼樣?」

「我想,如果是有人想強暴她,很顯然他並沒有成功。」

這是個好消息,但季陽並沒因為這消息多高興幾分,幼幼的傷口在他腦間鮮明。該死的人渣,竟然對親生女兒做出這種事情?

「因為她奮力抵抗,所以留下滿身傷痕?」

「有可能,不過除了手腕上和手臂的幾處傷之外,大部分不是新傷,包括她額頭那片瘀腫,和發間凝血的撕裂傷。」

「換言之,這不光是今天的事?」可惡,他不過才離開幾日。

「對,可能是長期虐待。」

他不怕幼幼上的傷痕,只擔心她記憶中的缺口,那是難以縫合的痛。

「這件事會在她心中留下多久陰影?」

「我不確定,你可以帶她去大醫院找心理咨詢師,不過,不管怎樣,我還是認為足夠的愛與關懷,才能協助她盡快走出陰霾。」

「我懂了。」

「我開一些內服藥和藥膏給她,後天你再帶她回來,我幫她看看腕傷。」

「好。」

抬眼,門簾拉開,幼幼在護士的陪同下走出來。

「謝謝醫生。」季陽打過招呼,走到幼幼身邊,扶著她,慢慢走出診所大門。

幾次,幼幼張口欲言,又縮回去。季陽看見,對她綻開一個燦爛笑容。

「沒關系,不想談的話,我不勉強妳。」

他的體貼她接收到了,他是個好男人,總能接納別人所有不幸。一時間,幼幼有股沖動,想把事實告訴他,由他來陪伴琇玟姊度過黑暗期,可是琇玟姊瘋狂的堅持讓她卻步……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