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窮,當然吃不起這麼好吃的蛋糕。」小也露出甜蜜笑容。
「你也很窮,為什麼買得起這麼好吃的蛋糕?」競天反問。
「這不是買的,是我做的。」她揚眉,驕傲。
「你會做蛋糕?」
「當然,相不相信,總有一天,我要飛到法國學做蛋糕。」手橫胸,下巴往上仰高四十五度,她是有理想、有志氣的時代青年。
競天被她弄笑了。「不必飛法國,你的蛋糕已經是世界第一等。」
「法國是所有蛋糕師傅的夢想,我一定會去的。」她滿臉認真。
「好好好,我相信你,只要下次你再請我吃蛋糕。」競天說。
他主動預約了下次?小也甜甜笑開。耶!成功勝利!
「為什麼那麼喜歡做蛋糕?」
「我們家很窮。」
「你不必一再向我強調你們家很窮,我保證不向你借錢。」他笑著說。
她沒理會他的揶揄。「我很羨慕同學生日可以吃蛋糕,常跑到面包店里,看著冷藏櫃里的蛋糕,幻想有一天,爸爸變成有錢人,我有吃不完的蛋糕。有一次,爸爸告訴我,明天生日要幫我準備一個蛋糕,我高興極了,晚上躺在棉被里面,翻來翻去睡不著。我幻想我的蛋糕上面,有許多粉紅色的女乃油花、有水果片、有布丁,腦海里面勾勒著各種蛋糕的式樣,然後……」她吸吸鼻子。
「然後?」
「然後我得到一個生日蛋糕,菜市場賣給人家初一、十五拜拜那種,小小一個,沒有女乃油,只有兩粒孤單黑棗。我一面吃,一面大哭,甜甜的蛋糕加入咸味道。」
說到這里,淚水涌上,她拉袖子擦去。怎麼搞的?一不小心,便對他說了真心。
他只知道她的笑很甜,她咬住下唇惹人心憐,沒想到,她的淚水功力更高強,會讓人想擁她入懷。
他做了,長長的手臂圈住她,在小也來不及防備時,臉貼上他的胸膛。
她的確讓他留下深刻印象,在今晚。
第二章
夏天吹南風、冬天吹北風,這是自然定律。
競天喜歡小也,也是自然定律,沒什麼道理可解釋。
仿佛從第一眼起,競天便喜歡她。至于為什麼喜歡?因為她會做蛋糕?因為她圓得發亮的大眼楮?還是因為她听見他的音樂時,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崇拜表情?不特別清楚,但他就是喜歡她,喜歡她的毫不做作。
燈光閃閃爍爍,擾嚷的人聲在音樂揚起同時暫停,教人如痴如醉的音樂在每個空間激蕩,挑動人心。
小也眼楮酸澀,昨夜沒睡好,下午,她差點睡在面團上面。
振作精神,還有三個鐘頭,她得再撐一撐。向舞台望去,發現競天也在看她,她輕咬唇。
他喜歡她了,對嗎?
他果然喜歡她這一型的女生,果然喜歡她的蛋糕,果然喜歡她的貧窮,所以,他喜歡她,比想像中更快。再做個蛋糕吧!用女乃油面粉取悅他的胃,讓他更快愛上她。
小也回給競天一個微笑,他送她兩個挑眉,小也又笑,純粹反射性回應。
「小也。」經理走近,拍拍她的肩。
「經理,什麼事?」揚起燦爛笑容,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笑容具有力量。
「有個小男生來找你。」
「小男生?」小秩嗎?他怎麼還沒上床睡覺?
「在門口,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好,謝謝經理。」
小也放下托盤,走出PUB,她看見小秩,忙迎上前。
「你在這里干什麼?」
「秘雕和大嫗仔又堵在我們家。」
「他堵在我們家做什麼?錢不是……」話說到一半,她垂肩,懂了。「爸呢?」
「不知道,他兩天沒回家了。」
摟摟小秩,把他的頭抱進懷里。「對不起,你被嚇壞了。」
「沒有,我習慣了。」小秩笑笑。
什麼爛習慣?十歲的小孩會習慣被大人罵、習慣每天睡到爬不起來、習慣愛吃糖,誰會習慣被黑道大哥恐嚇?
「吃飯沒?」小也揉揉他的亂發。
小秩搖頭。事實上,爸離家,把他的錢包偷走,他已經餓了兩天。幸好,家里還有幾包備用泡面。
「功課寫完沒?」小也問。
他搖頭。
笨,當然沒寫完,家里被惡霸盤踞,他要到哪里寫功課?捷運站?
「進來吧!我請叔叔替你做一份簡餐。」小也勉強笑開,摟著小秩進「老拓」,將他安置好後,向經理說明,然後繼續工作。
她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全是爸欠下的新債務。她到底還要替他解決幾次麻煩?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分,小也走進員工休息室時,小秩已經寫完功課,收拾好書包,趴在椅子上睡覺。
舍不得叫醒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正要進入青春朗,上回班親會,老師叮嚀過家長,要讓孩子吃飽睡好,最好再加上足夠的運動,才能讓他們長高長大。
「對不起。」
將來,小秩要是和她一樣變成小矮人,肯定是她的錯,她沒本事讓弟弟吃飽就夠罪惡了,現在連個安穩睡覺的地方都供不起。
「你要走了嗎?」員工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競天進門,看見小秩。「咦?小老頭來了?」
小也抬眼,懷疑望競天。他怎麼知道小秩說話像小老頭?
「你果然忘記。」他笑開嘴。
「我該記得什麼?」
「沒多久之前,你把他托付給我,那天,你給他補習費,還給了他銅板買御飯團。」
「你是那個天真善良的叔叔?」小也恍然大悟。
「說清楚,什麼叫作天真善良的叔叔?」競天反問。
「不關我的事,那是小秩給的形容詞。」她無辜地攤攤手心。
「他挖掉我幾十塊錢,還用這種話形容我?」實在是太……忘恩負義!
「不過幾十塊錢,那麼計較。小氣鬼!」小也瞄他。
「那天是月底,幾十塊是我最後的生活費。」
「等我領薪水再還你。」
「不過幾十塊錢,還要等到領薪水?吝嗇小姐。」他回話。
「賀先生,這幾天也是我的月底,你吃飽就飽了,我比你可憐,還有一個拖油瓶。」她指指小秩。
「他是你兒子?」競天問。
「你猜我幾歲?」
「我不猜這種問題,這問題容易得罪女人。」
「你光問小秩是不是我兒子,就得罪我了,再多得罪一點,也無所謂。」她擠擠鼻子。
「好吧!你……二十六歲。十六歲生小孩,勉強,但辦得到。」他刻意氣她。
「恭喜你,你得罪我兩次了。不過,我對弱智的男人一向寬宏大量,別擔心,我會原諒你。」說著,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要原諒我之前,先解答吧!」
「我十九歲,小秩十歲,要生下他的話,我必須很早熟、很早熟。」
「他也很早熟,也許他遺傳了你的優良基因。」
「早熟」二字讓小也嘆氣。
「你說對了,小秩早熟得讓人想踢他,如果我有能力將他像大少爺一樣供著,有能力讓他吃喝不愁,他或者不必那麼早熟。」她的笑容和苦澀掛勾。「他叫申秩寧,我叫申也寧,我叫他小秩,他叫我小也,從不喊我姊姊。」
「為什麼?」他不喜歡她的苦澀、不喜歡她的強勢偽裝,笑在她臉上應該要甜甜膩膩,像沾上楓糖那樣。
「他說姊姊是一種很可憐的身分。」
小也抽出聯絡簿,一一檢查功課,簽上名,看見夾在聯絡簿里的成績單,她找到小秩的名字,他的分數和名次讓人開心,這家伙的頭腦不是平凡人比得上。
「這句話,認同的人大概不多。」他坐到她身邊,學她的動作,打開課本。
「要當他的姊姊必須很可憐。」
「是你對語言太有天分,還是我的語言能力有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