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上) 第4頁

她只要想到在這里不只要吃飯、睡覺,居然還得用夜壺和便盆來上廁所,這個時候就更想念沖水馬桶的便利,毓齡實在不習慣這麼「古代」的生活方式,就連想洗個澡都很麻煩,萬一連每個月都會來的好朋友都照常報到的話,又該去哪里買衛生棉,這個所謂的「陰間」真是愈來愈古怪了。

「嗯……我可以問一件事嗎?」毓齡只好求助身邊的兩個女孩子,雖然負責伺候,可不曾把她們當作下人。

兩名婢女先是錯愕,接著交換了個眼色,心想主子什麼時候用這麼客氣的態度跟她們說過話。

她沉吟了下,問道︰「我的時間什麼時候到?」還是早點去投胎,喝過所謂的孟婆湯,就可以忘記前世的痛苦了。

「時、時間?」兩名婢女怔怔地喃道。

「就是投胎的時間……」毓齡以為她們听不懂自己的意思,畢竟這里的語言表達方式和她從小到大所說的多少有一些差異,于是說得更詳細一點。「還是在這里用別的名詞?」

這下把她們嚇得臉色都發白了,想到主子撞傷了頭之後,就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又听她這麼問,更加不對勁。

「我、我去告訴郡王爺……」其中一名婢女急急地嚷。

另一名婢女驚慌失措地問︰「那我怎麼辦?」

「你在這兒看著格格……」說完,那名婢女已經沖出房門了。

她是哪里問錯了嗎?毓齡看著兩個女孩子像活見鬼似的瞪著自己,其中留在房里的更是站得老遠,不敢太接近,更是一頭霧水。

難道不能問什麼時候可以去投胎?在這里算是一種禁忌?毓齡也只能這麼解釋,難怪她們會這麼緊張了。

餅了好一會兒,納爾圖在听婢女結結巴巴地說著妻子反常的言語,自然也立刻過來探視。

當納爾圖踏著沉穩,但又有幾分懷疑的步伐來到妻子面前,定定地端詳著她的表情,那張曾經讓不少王公子弟心儀愛慕的嬌容,此刻卻不見一絲傲慢鄙夷,只有迷惘和困擾。

他略帶疑慮地問︰「听婢女說你方才問了一件奇怪的事。」

「噢,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如果真的是禁忌,那還是別問的好。毓齡這麼回道。

納爾圖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只不過……」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想到他們在這里是夫妻關系,毓齡還是有些別扭。

「只不過什麼?」他不免疑心地問。

不知道是不是毓齡多心,總覺得這個男人不太相信自己,而且眼神相當防備,好像她會害他似的。

「算了!當我沒說好了。」毓齡也不想一直拿熱臉去貼人家冷,或許做夫妻只是暫時的安排,這個男人根本也是被迫的。

這種口氣又很像妻子原本會說的,讓納爾圖不禁猜想是婢女太過慌張,才會誤解她的意思。

他淡淡地回道︰「沒事就好。」

「呃,納、納爾圖……」是這麼念沒錯吧,毓齡試著叫他的名字。

听見妻子叫著自己的名諱,納爾圖全身的肌肉不由得繃緊,因為通常都不是什麼好話。

毓齡似乎也注意到他的沉默和警戒,狐疑地睨了他一下。「你……要不要先坐下來?這樣我很難說話。」

一向拒絕與他同桌而食、同床共枕的妻子,此刻居然會這麼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納爾圖心中的不信任感也更深了。

「想說什麼就說吧。」這女人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听納爾圖的口氣真的不太友善,毓齡也只能告訴自己要忍耐,畢竟人家比她先來,菜鳥和老鳥還是有差別的,這個道理她很清楚,還是等問題解決了再說。

「我只是想既然在分開之前,都要一直相處,那麼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個性比較好。」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輪到她去投胎,毓齡才想先打好人際關系,就算不想當夫妻,至少可以做個朋友。

納爾圖疑心又起。「分開?我不可能把你休離的。」這是皇帝指的婚,就算他不愛她,而她也厭惡自己,都不可能分開。

「好,我明白,如果這里的規矩是這樣訂的,當然要遵守了,我也不過是想跟你和平共處,日子也能好過點。」毓齡想到自己雖然沒結過婚,但也待過不少間公司,最困難的部分就是和同事之間合不合得來,如果遇到比較機車的就很頭痛了,所以才會試著跟他溝通。

他冷冷地瞪著眼前的女人,心想到底是誰在跟誰過不去,又是誰不想跟誰和平共處了。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納爾圖絕不會給她有羞辱自己的機會。

毓齡愣了愣。「目的?」

他們好像是在雞同鴨講。

「無論你的目的為何,一切維持原狀就好。」寧可兩人像陌生人,也不想讓這個女人有機會再傷害他們父子。

說完,納爾圖便忿忿地拂袖而去了。

「等一下……」她話還沒說完。

听著腳步聲漸行漸遠,毓齡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那個男人又是在發什麼脾氣,想到都頭昏腦脹了。

「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他了?」她皺眉苦思。

這時,守在房外的兩名婢女見納爾圖離開了才進來。

「格格?」她們怯怯地喚道。

毓齡用指月復揉著太陽穴,虛弱地說︰「我頭有點暈,想躺下來睡一下。」

「是。」兩名婢女有些戰戰兢兢地上前伺候。

兩人想到納爾圖方才離去之前說主子沒事,只是頭部的傷口還沒完全復原,才會說些讓人听不懂的話,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躺在炕床上的毓齡只是翻了個身,面部朝向內側,把自己蜷縮起來,這是種自我保護的姿勢,心想有什麼事等睡飽之後再說。

第2章(1)

立春——

納爾圖才剛值房回來,自從皇帝特設了軍機處,那里便成了處理朝廷機要,極度森嚴重要的處所,非軍機處成員絕對不許入內,連王公也不例外,否則會受到嚴厲懲處。向來多疑的皇帝為此特命幾位監察大臣在軍機處旁值房,以便監視出入的人員,違者立刻糾劾,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朝廷上上下下都說他是皇帝的心月復,不過納爾圖只要想到皇帝是如何對付親兄弟,以及曾經是他身邊最信任、最親近的那些人的下場,天天都是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大意。因為跟皇帝最接近,一舉一動也就更逃不過他的眼皮子,更不能得意忘形了,這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禧恩,希望能夠陪伴兒子長大成人。

暫時遠離了宮里的斗爭,回到家中,納爾圖還是無法完全放松心情,當他擱下手中的茶碗,移步到窗邊,就見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

叩、叩——

門扉上傳來兩聲輕敲。

納爾圖回過神來,沈聲說︰「進來。」

就見服侍的奴才推門進屋,躬身來到他跟前。「回主子,伺候福晉的婢女說有急事要見您。」

他眉峰皺成小山。「讓她進來。」

「。」奴才速速出去,讓婢女進來。

「又是什麼事?」納爾圖瞥見伺候妻子的婢女神色惶惑地進門,不由得在心中輕嘆。

如果那個女人真想跟他劃清界線,就不該搞出這麼多名堂來,莫非是存心跟他過不去?而他若是不理會,她會不會借機向娘家控訴他的漠不關心?

雖然納爾圖不想把自己的妻子想得這麼壞,可是太多次的教訓也讓他學乖了,那個女人確實不想讓他的日子太好過,就因為不滿意他這個夫婿是辛者庫出身的女人所生,只要逮到機會就會乘機羞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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