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的多言,果然得到完美的效果,因為想起剛剛差點被惡意輕薄的恥辱,華清妍心頭的火熾熱得可以焚盡一切。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她說,態度冷漠得讓人難以親近,拉著身上他的披風,密不透風地遮掩住自己後,緩緩地站了起來。
「華姑娘?」他輕喚著她,心中有一絲的著急。只是這一次不像剛才,他記得兩人身分上的差別,是以恢復以往那般用著他該用的稱呼,就算心里頭著急也一樣。
「幫不上忙,就別妨礙我做事。」她下逐客令。
他遲疑地看著她,因為事關她的生死,他比平常更加謹慎,不願意輕易相信他所听到的。
「難不成我做什麼,還要向你刑大總管報備發誓不成?」她嘲弄地說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刑克雍真心地輕道。
「放心,在我未能親手報這個仇之前,我不會那麼輕易死的。」華清妍冷淡地表示,是真的恢復了理智了。
因為親事生變,她確實是怨著九堂院,怨著他們這些闕傲陽身邊最親近的人,但這份怨恨倒也沒激烈到扭曲人格的地步,把她的聰慧靈敏的心思給磨光了。
在她理智逐漸恢復後,他的用心便變得清晰,而也明白了他的善意,只是因為他的身分正是她目前最反感的人之一,這讓她的處境頓時變得相當為難……因為她一點也不想承他的情,但又不能將他的好意當沒看見。最後,她只好用這種冷淡的態度來面對他,好在為難中取得一個平衡。
所幸刑克雍並不在意她的冷淡態度。
默默地,他退出房內,在她關上門前,不發一言地將一瓶藥交到她的手上。
「這是凝神丸,對迷香吸入者很有療效,你拿去用。」
取餅藥,她沒說什麼,逕自當著他的面關上了門。
也是直到這時候,刑克雍才總算放下一直懸著的心。對他來說,只要她肯承諾愛惜自己的生命,這就足夠了。
是的,就足夠了。
第二章
「賀盈盈謝過刑公子救命之恩。」
「謝過刑公子救命之恩。」
一大早,刑克雍才剛一開房門,面對的就是一海票人跪倒在面前的浩大場面。
除了眉心微蹙了下外,那張剛毅嚴峻的俊顏上並沒有其他的表示,只是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一旁置身事外、一臉漠不在乎的華清妍。
華清妍看到他詢問的表情,但只是冷冷地別過頭,不想對他說些什麼。
「刑公子,昨夜的事,清妍姊姊已經跟我說了,真謝謝你的仗義相救,要不然,盈盈只怕已遭歹人的毒手,清白不保了。」所有人中,屈膝斂禮于前的賀盟盈柔聲言謝。
「是啊,多謝刑公子相救。」異口同聲地,賀盈盈身後兩個跪地不起的小丫鬟接著說道︰「如果小姐有了萬一,小青跟小紅只怕萬死也無法回去向老爺夫人謝罪。」
「多謝刑大俠出手相救。」小丫鬟之後的七、八名武師裝扮的大漢緊接著說道。一個個單膝著地,雙手拱手為禮,想表示心中對刑克雍的感激之意。
他們是護送賀盈盈的武師們,值班的人同兩個小丫頭一般,只是被放倒的地點改在門外,至于沒當班的人全住在另一處。昨夜事發之時,沒一個人能為護衛之職盡上一點力,對于代他們盡護衛之職的刑克雍,自是存有無比的感激之情了。
迭聲的刑公子讓刑克雍覺得別扭,因為「公子」這類風雅的稱呼,一向只會出現在搭檔商胤煒的身上,現在被冠到自個兒的身上了,那種感覺說有多怪就有多怪,只是現在有比解決這礙耳稱呼問題更重要的事。
「快起來吧,你們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犯不著這樣,還是快起來說話吧。」他是見慣了大場面,但也沒習慣讓人一大早當木偶神像參拜,刑克雍擺了擺手,要這些矮一截的人起身來說話。
「刑公子尚未用膳吧?請隨盈盈前往東廂花園,盈盈已讓丫鬟備妥早膳,望請刑公子賞臉……盈盈獨自想了一夜,一早商請清妍姊姊一塊兒過來,就是有些事想與二位商量商量。」在兩位丫鬟的撬扶下,起身的賀盈盈微笑說道,如花兒一般的嬌顏上,漾滿了一種帶著柔弱的堅毅。
刑克雍下意識地看了一旁不語的華清妍一眼。
對他,她還是存著一種能當不認識、就當不認識的心態,可是因為也不了解賀盈盈這一大早請他們兩人的用意,所以基于一種盟友的心態,她回應了他無聲的詢問,雖然只是聳聳肩而已,但已經表示她的不知情。
除了當事人外,沒人發現這短暫的交流,賀盈盈只當他們的沈默是首肯她的邀約,帶著美麗的微笑,領著他們兩個人往她設下早膳的園子走去。
因為想听听她到底是想商量什麼,也因為不忍拂邀她的邀約,所以刑克雍跟華清妍倒也真順了賀盈盈的意,跟著她前往目的地。
一開始,其實也沒說些什麼,除了向刑克雍說了自己是桐城中都之女的尊貴身分,與再一次感謝他的解危之恩外,這一餐就像尋常的一頓早餐,直到後來……「不知刑公子對擒拿辣手婬僧的事有何打算?」終于導入正題,賀盈盈柔聲地問。
刑克雍沒看她,只注意到華清妍握筷的手一緊。
「我說過,我會親手殺了他。」接話的是華清妍。
「盈盈想了又想,雖明知不應該,但所想的跟清妍姊姊差不多,這等專以辱沒姑娘家寶貴名節為樂的惡人,該盡速除去才是,不管用什麼方法。」賀盈盈沈吟了會兒後,嬌嬌柔柔的聲音再次揚起。「如果盈盈沒記錯的話,清妍姊姊昨兒個夜里說過,那惡人吃了刑公子一掌,負傷逃走?」
「嗯,刑大哥的凌風掌獨步武林,吃了他一掌,那妖僧肯定是不遠,必是在附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療傷。」事關復仇大計,華清妍有了談話的興致。
「盈盈為中都之女,平日承受爹爹護蔭,只知捕蝶繡花,不懂捉拿犯人的技巧學問,但對昨夜之事卻忍不住有個念頭──像這時候,是不是捉拿這婬賊的最好緝捕時機?」賀盈盈極富求知欲地詢問兩位新盟友。
昨夜的事,對她這名門千金之女來說是一場無妄之災,她其實不該在這里的,會在單青鎮留宿一宿全是意外。
若按照原定的計劃,這是一場再單純也不過的禮佛之行,只是沒想到,前清寺的大師講經講得太過吸引人,導致听講專心的她延誤了回程時間,進而來不及趕回桐城,只能先行差人回去稟報一聲,由得已感疲累的她先行在單青鎮停留一晚,待隔日再回府,然後就這麼著,她便倒楣地遇上傳聞中無情糟蹋閨女的辣手婬僧。
因為險些失身的恐懼,讓素來被保護良好的她余悸猶存,就算已讓華清妍費了一番精神開導也一樣,悲天憫人的她猶記得那種無能為力、即將被侵犯的恐懼;那種恐懼,就算沒有真的失去清白也一樣存在著,這讓她忍不住地為所有可能是下一個目標的黃花閨女感到憂心。
所以她想著這事一夜,一大早便想跟他們討論如何解決此事,好讓其他的閨女省去這種被侵犯的恐懼。
「不好意思,因為昨兒個的事雖是虛驚一場,但就像根刺一般,梗在盈盈的心里,一夜翻來覆去,就想著該如何讓其他閨女們免去這種恐懼,將這等惡人繩之以法,想著想著,心中忍不住就有了個念頭。如果不妥,就當盈盈沒說好了。」深怕自己提出一個差勁的主意,賀盈盈的樣子顯得有些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