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的,不是嗎?
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困難,更沒有預期中那種羞人的難堪;開誠布公,也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
「你……你說的……是真的?你對我……」她的話,宛若最美妙的天籟,極度順耳到讓他懷疑自己所听見的。「可是我……我的身分……」
「你又提身分了?你就真的這麼嫌棄我這個被退婚的女人?」
她一臉的委屈。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好了。」在她委屈的表情下,他所有的自卑全沒了。「我愛你,就是愛你,絕不可能在意那個錯不在你的意外。事實上,我很自私,私心里其實一直暗暗慶幸著傲陽愛上別人。」
不是一個善于言辭的人,但他已經很努力了,努力著想讓她忘記闕傲陽另娶他人的挫折感。
「刑大哥,我懂你的意思,現在的我,同樣慶幸我沒能嫁給闕傲陽。我愛你,不是為了報恩也不是為了什麼,是真心愛你的。請原諒我的遲鈍跟愚笨,想了這麼久才想通這一點。」她想理智又感性地說好這段話,但不知怎地,她說著說著又開始想哭,忍不住就哽咽了起來。
「你別這麼說,千萬別這麼說!」她的愛語來得太突然,讓他沒辦法接受,雖然嘴巴上能說出點什麼來,但看著她的表情已變成一種興奮到稍嫌呆滯神情了。
看著他這麼一個平日威嚴嚴肅的大男人露出那傻呆呆的表情,她破涕為笑。
「進屋去吧,這會兒風大,不好站在這兒吹風。」刑克雍幾乎要看呆了那抹甜笑,是微微的寒意喚回他的理智。
「嗯,要是孩子陪著我受寒就不好了。」她溫馴地附議。
他扶著乖順的她走了兩步,然後頓住。
「你剛剛說什麼?」他嚴重地懷疑起剛剛他所听到的。
「孩子啊?我們的孩子。」華清妍淺淺地笑著,美麗的身影因添上一層母性的光輝而顯得異常美麗。
「孩子?我們的孩子?」不以為自己還能承受更多的喜樂了,除了還能艱澀地提出發問,刑克雍現在的樣子跟個人形石頭沒兩樣了。
遲疑了一下,秀雅的玉容上有些微的羞澀,但最終還是勇敢地伸手握住他的,然後舉至自己改變還不太明顯的月復上。
如遭雷擊一般,他被動地撫著那還沒有什麼改變的肚子,然後僵硬地看著她。
在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僵愣奇景出現的當頭,一陣細碎的耳語傳了過來……「嘖嘖!要是能有紙筆就好了,我肯定要把黑臉的那副挫相給晝下來,公諸于世,到時一定會嚇壞不少人。」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一直躲著看戲的商胤煒惋惜地低嘆。
「商胤煒,你竟敢偷听?」暴怒聲猛地揚起,話語末落,一陣掌風已劈至。
「喂喂喂!什麼偷听,我們一開始就是在這兒光明正大地觀看,欣賞你精彩的演出,只是沒出聲而已……」嘴巴上說著,商胤煒可沒慢下躲藏的身手。
讓他這麼一說,嚴峻的俊顏上不由自主地漾著一抹淡紅,這會兒,刑克雍更是不可能會放過他了。
「當爸爸了,也別高興成這樣嘛!放心,那張晝相,我一定會幫你畫得十足十地傳神,不光是拿回九堂院讓大家奇圖共賞,還可以讓給你當傳家之寶,過個十年二十年後,再告訴你那寶貝孩子,說那是他老頭──也就是你──在听到要當爹爹的時候,那副高興的蠢樣。」簡直就是皮癢找打,商胤煒一邊躲還一邊不怕死地說著。
「你找死!」宛若一頭被惹怒的大熊,刑克雍一招又一招地猛攻向他。
看著兩個大男人像兩個小孩一樣地追著吵鬧,留在原地的兩個女人是有些尷尬的。
她們對看一眼,各自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深,直至最後再也忍不住了,就此爆出一串壓抑不住的大笑。
只听得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揚起,其中和著挑□及怒吼聲,隨著風兒的吹拂,遠遠、遠遠地散播傳遞著……那是喜樂的笑聲,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的歡笑聲,就連挑□及怒吼的聲音都隱隱含著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這些,都是幸福的聲音,你听見了嗎?
願隨著風,所有的幸福能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
尾聲
就像是夢一般。
面對人生的第二次婚禮,看著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婚小妻子,好不容易躲過敬酒大隊圍攻的刑克雍無法言語,只能失了魂般地凝視那一身耀眼的喜紅,暗暗地懷疑起,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
要他怎能相信,雲與泥,竟也能有交會相守的一日;而他,真的能擁有這心目中天仙一般的芙蓉解語花嗎?
「相公?」听著聲音,等待多時的華清妍遲疑地開口;她剛剛明明听得人聲,怎麼進屋後就沒了聲響了?
那一聲相公,听得刑克雍心都醉了。在他沈醉在這無上喜悅的時候,頂著一身華服的華清妍不舒服地動了下。
她的小動作,讓他猛然想起,有孕在身的她實在堪不起這一整日的折騰,忙不迭地,他快步上前,揭下了紅頭巾,露出那一張略顯疲累卻仍美得不可方物的秀雅嬌顏。
「你在?剛剛怎不出聲呢?」揉揉酸澀的肩頭,她納悶,埋怨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這樣的她,跟以往的她差距極大,但如今的她卻愛極了這樣的自己;不用逞強、不用逼自己成為最完美的女性,她可以在他面前釋放最真的自己,當個純粹的女人,一個害羞的、溫柔的,只想讓他好好疼寵呵護的小女人。
「沒有,我只是不太敢相信……」小心地取下重量不輕的鳳冠後,他不自在地輕喃?
一直就是這樣,在她的父母得知他們的事,二話不說地以超高效率開始準備起遲來的婚宴後,他就一直是這種不自在的樣子,而使得本就不擅言詞的他顯得更加口拙了。
看著他的不自在,華清妍輕輕地笑了起來。
「清妍?」她的笑,讓正在輕柔按撫她頸項的他更加無措了。
「你想得太多了,我的夫君。」知道他又胡思亂想,她握住他的手。「還是說,你不希望補行這場婚宴?厭惡爹爹跟娘親自做主張的安排這所有事?」
「你知道,絕不是這樣的。我能明白他們的想法,也很能體會他們想風光嫁出唯一的女兒的心情,能這樣昭告天下,讓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我自己也很樂意補行這場婚宴,我只是……只是……」他口拙,但還是很努力想表達那種踏在雲端的心情。「你知道嗎?像此刻這樣,能正式地公告天下擁有你,對我來說是美好得像一場夢,整件事是顯得那樣不真實,所以我……」
「相公……」素手輕捂住急于解釋的口,華清妍溫柔地淺笑著。
他凝望著她,明白她眼波流轉中所想說的,是要他別再為那世俗的身分問題所擾,兩夫妻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說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了!」像是想起了什麼,她連忙從懷中揣出一物。
「這?」看了一眼師尊留予他的對玉後,他望向她。
「一直沒機會把它還給你,這會兒總算可以物歸原主了。」她把一對龍鳳雙玉交到他的手上。
看著手中的玉,他幾乎要忘了它的存在了。
「我一直在想……」頓了下,他看著她問︰「龍玉為什麼會在你的身上?我一直以為它弄丟了。」
在她重傷昏迷不醒的時候,為她更衣的丫鬢從她身上發現這對玉而將它們交給他。當時他大約能猜測出,她回府時所取之物就是這塊龍玉,只是怎麼也想不透,何以龍玉會在她身上?而之後一連串發生了許多事,壓根兒沒讓他有機會細想或追問,也是直到現在,他才有機會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