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不過那時我只恢復了听覺,是真的沒法兒動。」怕引起他不必要誤會,夾雜著眼淚,她連聲解釋。
「慢慢復原是後來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無法言語,他像看見鬼一樣地看著她。
這麼說……她是知道的嘍?知道所有的事,知道他愛著她、戀著她,知道他所有對她不純正的心思……這認知讓刑克雍簡直要無地自容了。
明確體認愛著她是一回事,但真正的面對清醒的她又是一回事,剛剛狂喜的激越心情逐漸平復,就連面對她掉眼淚時的慌亂也平息了,此刻面對著知悉所有事的她,理智恢復的他只覺得不知所措。
這一生沒踫過情愛,也沒面臨過這樣的問題,現在,他就這麼活生生、血淋淋……呃,不是,是這麼直接又真實地在面對,而且所面對的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這真讓他這堂堂六尺大漢慌了手腳。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相信我,我絕不是惡意的,也不是想耍著你玩,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你對我的愛,因為在這之前,我從沒過這些,所以我心里頭很慌,也很亂,在想不到辦法的情況下,只好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然後……然後事情越來越失控,我不知道怎麼辦……」
以為他的沈默是對她的不悅,華清妍越說越急,眼淚也就越掉越快。「別這樣,你別不理我,你剛剛說了愛我的,不是嗎?愛全部的我,就算是缺點,就算是欺瞞,你都會愛我的,我有兩個人證,你不可以反悔的。」眼淚依舊沒停,她一邊說著,一邊可憐兮兮地扯著他的衣袖。
她不提人證還好,她這一說,更讓他覺得尷尬,也就更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沈默讓她的心難受到了極點,以為他不肯原諒她,緩緩地,心痛的她推開了他,然後往外走去。
「你去哪兒?」他當然叫住了她。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你氣我的欺瞞,氣我裝成半死不活的樣子來騙你……」佇立在門邊,她背對著他流淚道。「沒關系,既然你愛的是不能言語的我,那我再變成那樣就好了。」
哽咽地把話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開了門就走。
這什麼跟什麼啊?
刑克雍開始覺得頭大,他一點也搞不懂她現在腦子里所想的,但這不是搞懂的時候?
他追了上去。
※※※
「清妍,清妍。」刑克雍在通往屋後頭懸崖的路上攔下了她。
「刑大哥,你不用攔我了,既然你愛的是一個不會言語、不能哭不能笑的華清妍,那我賠你一個就是了。」含著淚,她一臉哀淒地說。
「你在說什麼啊?」他完全不懂她此刻所想的。
「我知道屋後頭有座懸崖,那是你每天都會帶不省人事的我前去散步透氣的地方,那高度……我相信,如果從那兒跳下去,只要不死,一定可以還你一個不能言語、失去思考能力的華清妍……」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受到驚嚇的他更不可能放開她,挽住她的那一雙手更加地加重了力道。「我不準你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樣來向你賠罪,而且,你愛的……愛的是不會動、不會笑、不會哭的華清妍……」說到這兒,珍珠般的眼淚又掉下了一顆。
「傻瓜!我怎麼可能會比較愛那樣的華清妍呢?」輕嘆一口
氣,他將她擁入懷中。
「可是你不肯原諒我。」她委屈地說道,雙手主動地環上他的腰,彷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再自然也不過。
「不是不肯原諒,我根本沒怪過你,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考量與隱情,我剛剛只是……只是……」他突然講不下去。
「只是什麼?」睜著一雙讓眼淚沖得異常清亮的瞳眸,她好奇地看著他。
豁出去了!刑克雍閉上眼,什麼都沒看到的他直接就說了︰「我只是不好意思。」
一陣靜默籠罩在他們兩人之中,受不了這份沈默的他睜開了眼,看到的就是她一臉的驚訝。
「為什麼?」她想不通。
「因為我夜郎自大,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擅自作主與你成親,讓你沒得選擇地嫁給了我,還大言不慚地對所有人承認我……我愛你;完全沒有徵得你的同意,就讓你陷入這種局面,我只是個有義父收養的孤兒,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本來還想再繼續自貶下去的,但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制止了他。
他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要阻止他,他的話還沒說完吶。
「刑大哥,千萬別說配與不配的話,那只會讓我感覺到,你是在嫌棄我,嫌棄我是一個讓闕大哥退婚的女子……」捂著他的嘴,她哀傷地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拉開她的小手,他打斷她。「你跟傲陽又沒有正式的婚約,是你們兩個人沒緣分,你別把罪攬在自己的身上,我剛所說的配不上……這絕不是因為你的關系,而是我們的身分……」
「我們的身分又有什麼差距的?這只是你的藉口,只是你嫌棄我的藉口!」這回換她打斷他。「我跟闕大哥雖沒正式婚配,但大家都知道我跟他的事,他娶了別人,就形同我被退婚一樣,這有什麼不同的?而你,就因此而看不起我!」
「不是,我剛剛說了不是的。」她的指控讓他著急。
「那好,我們誰也不準再提配不配的問題,要不,就是提醒我,我是個被退婚的女人。」她與他約法三章。
「好好好,我不提,我再也不提。」在她面前,他永遠只有妥協的分。
「那好,我剛要跟你說的是,我的昏迷不醒只在最初的時日里,如果我不願意,沒有人能強迫我做任何的事。」導回她想說的正題,華清妍堅定無比地說著。
刑克雍懷疑自己所听到的。她現在的意思是,不光是嫁他,所有的事,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沒錯,我剛說的就是那個意思,即使在一開始時無力抗拒,但如果不是我願意的,只要我一有能力,肯定會反抗到底。」她再一次地肯定重復,而這一些,都是經由新朋友花報喜的點醒,她才猛然醒悟的。
是的,她同樣是愛著他的,才會默許他做了這些事,要不,她何需考慮那麼多?又何必感到什麼尷尬?
沒錯,她是把清白送給他解毒用了,對于他這個取走她貞操的男人,她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異樣的感覺,而尷尬也是會有那麼一些些,但……那又如何?
她一向是以理性見稱的,為了報答早年的救命之恩,以及為了他是代她才中毒的道義問題,這買賣算一算……也算得上公道,大不了就這一輩子不嫁人了,這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實在犯不著自己悶著頭苦惱那麼久的,不是嗎?
就算是有了他的孩子也是一樣,反正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孩子的事同樣是可以解決的。在解決後,她拍拍照樣可以是走,哪得要一個人為這些事煩惱了那麼久,還得等人開導才想通這麼簡單的事情?
這其實就是對他有感情嘛!
雖然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但在她沒發現的時候,那愛情的種子就悄悄地種下,而且生根發芽了,只是她這個當事人猶不自覺,仍傻傻地用種種不是問題的問題綁住自己。
拖到這時間,她能想通了,真是有賴花報喜的點醒,要不然,她只怕還躺在床上裝活死人,然後一個人悶著頭想著這其實再簡單不過的方法──直截了當、開誡布公地告訴他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