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我每天都會撢一撢我房里物品的灰塵。」他是個受不了髒污的人。
「每天都撢!」嚇!她這個做下人的怎麼都不知道?
言子虛點點頭,還老實說︰「就連你掃到角落不顯眼虛的灰塵,我都得費力的把它掃出來,清一清。」
嚇!這一听,紅葉又嚇了一大跳,原來,言子虛一直知道她把髒東西往他的床底下藏的事!
「嘿嘿!」她又干笑了雨聲。「爺,你真是個勤勞的主子。」
「好說、好說。」言子虛大方地接受紅葉的贊美。
他放開紅葉,轉身去案前找資料。
紅葉像一只小母雞似的跟在他身後,問他道︰「爺,你待會要出去嗎?」最好是,因為只有等他出去了,她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畫偷出去。
言子虛驀然抬頭,回過身子看著紅葉。「你想打發我出去?」
「沒有、沒有。」紅葉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我怎麼會想打發爺出去呢?我是想爺這麼急著在找東西,是不是剛剛出門時,少帶了什麼,所以又回來拿。」紅葉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哦!」言子虛也不拆穿她,回頭又忙他的事,順便回答她道︰「我今天是不會再出去了。」
今天不會再出去了?「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他又回頭問她。
紅葉連忙收起失望的臉色,陪笑著答道︰「沒有啦!我是說……說爺你這麼忙,怎麼不趁今兒個天氣好,出去走走呢?」
「我今天很忙,所以就不出去了。」言子虛坐回椅子上。
這一看,就是他要長待在房里的模樣。
唉!她怎麼這麼命苦呢?
要是她早一步來偷畫,就不會弄到像現在這樣,陷入進退兩難的困頓局面了。
紅葉頹著兩肩,沒精打采的步向門外。
看她這副模樣,言子虛捉弄她的情緒愈演愈越烈,「那個──紅葉。」他叫住她。
「干嘛?」紅葉要死不活地回過頭,沒什麼精神地現了言子虛一眼。
言子虛推開椅子走出來,雙手背負在後,像是若有所思的凝神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問紅葉道︰「近來有沒有什麼閑雜人等進我的房里來?」
「沒有啊!」她沒什麼氣力似的,虛晃了兩下頭。「爺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覺得這府里有內賊。」
「內賊!」
紅葉一听到這兩個字,嚇得眼皮直跳,好像被人逮到了把柄一樣。「爺,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因為,我最近老是覺得我房里掛的這些畫怪怪的。」言子虛曖昧的說。
「怪怪的?」紅葉的聲音也跟著怪里怪氣起來。
完了!言子虛是不是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那個,爺,你說得怪怪的,是什麼意思啊?」紅葉小心翼翼地問,十分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
「我覺得這些畫有些是贗品。」
「贗品!嘿嘿︰怎麼會呢?」完了!言子虛果然發現了。
紅葉不斷的伸手抹去額前的冷汗。「會不會……是舅老爺看岔了?」
「不會,我對書畫也略有涉獵,你瞧瞧──」言子虛拉著都快嚇攤了的紅葉往牆邊一站,指著牆上的畫隨口亂掰道︰「這郭熙的書風一向都是清健疏秀,構圖新奇,可你看看牆上這一幅筆法古媚華麗、端莊秀雅──」
真的嗎?為什麼她一點也沒瞧出來?
紅葉睜大眼,想看清楚自己是哪里畫岔了,怎麼會露出那麼大的破綻,讓言子虛一瞧就瞧出那畫是仿的?
可──她再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畫的跟原作很像啊!到底是哪里不對了?
「你再瞧瞧。」言子虛又把紅葉拉到另一幅畫的旁邊。「這吳杉的晝作特色多采定點透視構圖,跟傳統的敬點透視有別,可你瞧瞧,你瞧瞧這畫,根本沒有達到渲染的技巧,所以這畫鐵定是仿的。」
仿的!
言子虛剛剛說了「仿的」這樣的字眼了嗎?紅葉暗暗吞了一口口水,手掌心不停的往裙擺抹,擦掉直冒的汗水。
「所以,我懷疑這府里有內賊。」言子虛下了結論。
那結論轟的一聲,在紅葉的腦中炸開。
完了!言子虛果然知道了。
「紅葉。」
「干嘛?」紅葉全身戒備,瞪著言子虛瞧。
「你干嘛說話這麼大聲?像是做賊心虛似的!」
「我哪有說話大聲?」紅葉甩開言子虛的手,不停的在屋里轉圈圈。「還有那……那畫的事,我……我根本就不知情。」
「我沒說你知情啊!」
「可……可你剛剛為什麼說我做賊心虛?」紅葉想惡人先告狀。
「哎呀!我是隨便亂比喻的啦!」
「隨便亂比喻的?」紅葉的眼珠子又轉了一圈,這也就是說,言子虛根本不曾懷疑過她嗎?
哎呀!早說嘛!害她嚇的。
紅葉揮揮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壓壓驚。
「紅葉。」言子虛拖了一把椅子在紅葉的身邊坐下。「以後你得多留意些,如果抓到那竊賊,我重重有賞。」
「咳咳咳!」紅葉倏地被水給嗆著了。「叫我抓小偷!」
不會吧!她再怎麼傻,也不會傻傻的抓自己去坐牢啊!「我……恐怕不行耶!我……」她搔搔頭,以十分為難的表情說︰「我沒那個能力啦!」
「有,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就別自謙了。以後這里所有的畫作全歸你管,少了一幅都不行喔!」言子虛變相的要紅葉學好。
他知道紅葉走歹路是情非得已的事,但是,想月兌離這環境的法子很多,她不能以身試法走險路。
言子虛給了紅葉一個鼓勵的笑容,而紅葉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完了!她這會兒就連為自己贖身的銀子能不能籌得出來都成問題了,更別說是要給恩人的銀兩了。
唉──爺啊爺,你怎麼就專門擋我的財路呢?
紅葉很哀怨的睨了青子虛一眼;而言子虛則低著頭悶笑著。
第七章
分離
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
嬌嬌女敕女敕,停停當當人人。
──天淨沙喬吉
十五月圓之約,言子虛蒙著瞼去見紅葉。
紅葉一見到恩人,就苦著臉直說︰「莫大爺,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這話怎麼說呢? 「我……我只偷到這麼一點點。」紅葉將她手頭上的一百兩全貢獻出來。
以後她可能沒有機會再回報恩人的救命之情,所以,趁這最後一次機會,她能幫恩人多少就幫多少。
言子虛看著手上的一百兩銀票,知道這是紅葉全部的家產了。
他把銀票推還給紅葉,又在紙絹上寫著︰ 你想不想離開馬家? 「想啊!當然想。」紅葉很用力的點頭,因為這想法她已經想了十年之久。
「我本來是想籌夠了錢之後,就離開馬家,自個兒開個小店糊糊口,誰知道──」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言子虛來壞她的大事!
言子虛在心里幫紅葉接下她的難言之隱,隨即,他在紙上寫著︰ 開個茶鋪好嗎? 「好啊、好啊︰」紅葉點頭如搗蒜。
在這個家里,她最常做的就是泡茶了,而馬家對茶葉又很講究,所以,在馬家十年,她多多少少也學了點品茶的技巧,她若能開一間茶鋪,這當然是最好的了。
只是──「我沒有錢。」
錢的事你別擔心。 言子虛以含笑的眼神鼓勵紅葉。 你上回給我的銀票,我擅自做了決定,幫你頂下一間茶鋪。 言子虛順手寫下新鋪子的店址,遞給紅葉之後,低頭又寫道︰ 這鋪子後頭有間兩進的宅子,雖不大,可也夠一家人住。 言子虛簡單的把那茶鋪的概況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