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爺 第15頁

「走了。」他起身接過妻子手中擺滿飯菜的大托盤。

霍清若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膨老大夫說什麼了?」

孟冶撇撇嘴。「我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唔……那就是坐在對桌,死死盯著對方用飯了!

看來老大夫吃得很急啊,瞧,好幾顆米粒都掉桌上了,連湯汁都灑出來。

仍舊好氣也好笑。欸.

第5章(2)

她假咳兩聲掩飾幾乎逸出的笑音,在他的幫忙下將飯菜擺上桌。

這一次是四菜一湯,多出一道清蒸的「青玉瓖肉」,即是絲瓜挖心切段,將肉末塞進,再淋上河鮮提味的湯汁一起進蒸籠,食材易取得但做法略繁,霍清若喜歡做,因為孟冶極愛。

果不其然,見到心愛的「青玉瓖肉」,他兩眼瞬間放光。

老大夫沒有的,妻子備這道菜只給他吃。一認清這事,他閃亮的雙目加倍光明,剛剛踏進家門時的嚴苛表情已消散得無半點痕跡。

怎麼這麼容易討好呢?

見丈夫濃眉舒軒、大眼爍亮,霍清若深吸一口氣,平撫拚命要冒出的笑氣。

她替他盛飯,知他食量大,遂將他的大碗盛得高高尖尖的。

「給。」「嗯。」他接過,吞咽津唾。

米香飄散,更引人饑腸轆轆,但孟冶一直等到妻子也盛好自己的飯,還挾了一箸菜堆到他的「米山」上,他才開始動箸。

禮尚往來,他回敬她兩箸菜。

「謝謝……」霍清若捧著小陶碗,吃著丈夫挾給她的菜,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色,不希罕的,卻越吃越有滋味。她想,也許是男人的吃相太可口,看他大口吞食,吃得津津有味,便覺什麼食物都香,有丈夫的「美色」伴食,真的很下飯啊……

啾啾鳥鳴,她揚睫不經意瞧去,是門前檐下來了兩只小雀兒,正啄食方才落在土石階上的幾粒豆子……秋高氣爽,灑灑金陽,風里混過草香和土香,是一種沃野物豐的氣味,寧靜且豐饒……所以,這就是娘所描述的靜好歲月吧?

她很喜歡。非常、非常的,喜歡。

照樣是在確定妻子吃飽後,余下的飯菜全被孟冶一掃而盡,連湯汁都沒留一滴,清得干干淨淨無絲毫浪費。

午後,灶里仍養著小火,灶上炖著藥膳,霍清若將孫家姐弟送來的一大簍山菜整理過,再把大肥魚抹上薄鹽和姜汁去腥,等著晚上下鍋。

之後她便坐在門前階上開始碾藥,將幾種藥材碾成細粉待用。

孟冶則在飽食一頓後,扛著農具,提著一壺清茶下田里去。

每日每日,像有好多事待做,依著四季變換和節氣的不同,順天而行。

然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夕陽西下,天川如錦,霍清若正想將棚架上的藥收拾進屋,被返家的孟冶接手全包了,兩三下就把幾篩子的藥搬光。

晚飯吃得一樣香,妻子特意為他準備的藥膳,孟冶照樣喝光。

當霍清若清洗碗盤、收拾灶房時,孟冶負責劈柴燒水。

忙上一整日,浴洗一番才好上榻歇息。

以往,孟冶會在井邊直接沖洗,盡管將入深秋,用冷水沐發浴身也都慣了,從不覺苦,但成了親便不一樣,他慣然吃苦,不能讓妻子也跟著受苦,霍清若又日日都需浴洗,他自然而然也就擔起燒水、備水之事。

待他用妻子沐浴過後的熱水洗去一身塵汗,天色盡黑,月已溜上樹梢。

兩人的寢室內,燭光熒熒,一抹縴細身影等在炕邊,鑽入鼻間的是漸漸熟悉的那股藥香,他毫無遲疑地走近。

之前他還會等著妻子吩咐,如今可說熟門熟路了,不消多說,已自個兒月兌下衣褲,月兌得精光,上炕躺平。

他黝膚泛紅,氣息微促,霍清若又何嘗不是?

但這是每隔十日都得做上一次的療治,她需將特制藥粉灸進他的奇經八脈中,而穴位分布全身,自是「坦坦然」來得方便許多。

都是夫妻了,他周身上下的每一分、每一寸,她皆看盡、模遍,甚至親吻過、嘗過,但見他赤條條橫在眼前,心房仍怦然躁動。

霍清若,要淡定啊!

用一條棉巾聊勝于無地虛掩他的腰下,瞧得出他極力欲掌控自個兒身軀,但某個部位偏偏要命的誠實。

雪頰暈霞,她譴責般覷他一眼,他眼神無辜,眉宇間竟顯幾分孩子氣。

「躺好,別亂動。」故意凶人。

孟冶雙目直視頂端,把自己當作俎上肉,動也不動。

他知道妻子接下來會在他的八脈要穴上灸藥,從頭頂到腳底,先正面再背部,以中空的銀針灸入,再在針尾埋藥粉徐徐燻燃。

每次療治都必須花上快兩個時辰,每回都見她忙得秀額盈汗。

她大概不知,他極其愛看她專注針灸、捻藥燻染的神態。

那時的她,眸光在他膚上回巡,看得那樣細,如綿手撫過一般,他能感覺每顆汗孔收縮又舒張,熱氣勃發。

而當她下針時,她薄薄嫣唇會似有若無抿起,有些倔強似,像跟他瘀塞于體內深處的無形氣團對抗,想將那些東西誘出、驅散,所以頑強地一次又一次嘗試。

別亂動!娘子大人以眼神下御令。

不能辜負她的心血,他很忍耐、很忍耐,但她閃動光澤的發這樣柔軟啊……霍清若忽覺異樣,垂眼瞧去,是長發垂墜在他手邊,他臂膀未動卻收攏五指,輕輕揉挲她的發尾。

「嘿——」想也未想就往他粗腕拍打下去。

「啪」地一響,聲音是脆,但力道實比打蚊子還小。

「都說別動了。」麗睫輕揚,瞪人。

孟冶低唔一聲,手指慢吞吞「癱」回去,無辜神態持續再加倍。

霍清若在他瞬也不瞬的注視下,紅著臉將發絲撩好,重新寧定心神替他拔癇散瘀。

碾藥成粉,藥方是她「太陰醫家」獨傳,藥材不難取得,難在其中幾味用藥必得是域外的藥種。比如!紅花需得域外的紅花,不能是中原漢種的紅花,若非,則搭配起來藥力不發。

當初出「玄冥教」,她可說孑然一身,僅除娘親從域外移植過來的幾味草藥,她皆留下幾把種籽,就密縫在衣袖底端和衣擺,也幸得孟冶沒將從她身上扒下的衣物丟棄,才讓她能保有那些種籽,進而在西路山中養出一片珍貴藥圃。

再說到手中的銀針,全賴孟冶打鐵磨制的好手藝。

竹籬圍成的家屋後頭,在靠近灶房的那一端,除建有一間小磨房外,還有一處僅搭了棚子的打鐵所在。

那場子不大,就一個石爐、大水缸,以及生鐵打煉而成的小長桌,爐邊和桌上握著大大小小的打鋪器具。

孟冶下田用的農具泰半都是自個兒敲打出來的,她倒未料及連銀針這般細活,他都能冶煉銀與鐵,再仔細打磨制出?

欲調他的氣,無銀針相助確實困擾,結果她也才提過那麼一次,要細、要韌、需頭尖尾潤、要中空心通,他竟真的辦到了,就在她絞盡腦汁想著要用何種東西取代銀針之時,他已替她解憂。

問他從哪里習得冶煉、打磨的技藝,他僅淡淡拋了一句︰「大寨里多得是打鐵師傅,瞧久了便會。」這話竟非搪塞之語!

她後來才知,孟氏底下擁有幾座金銀銅鐵礦,為避開官府耳目,私下冶鐵打造兵刃,礦區盡在西漠、中原和北冥三不管地帶。

大寨里住著一些退下來享晚年的老鐵匠們,老師傅們依然打鐵,但以往打制的是兵刃,後來變成家家戶戶都得用上的菜刀、鐵鍋和鋤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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