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第2頁

那兩個王八蛋後來很努力的試著在她家門外想和她解釋,她卻听不進去,坐在客廳里,她忽然發現,她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場荒謬的鬧劇。

從小,她總是為了別人的期望做事,媽還在時,她努力達到媽的期望,媽過世後,她轉而努力達到旁人的期望,朋友的期望、男友的期望,成為好員工、好朋友,甚至準備成為好妻子!

她的人生一直在努力達到別人的期望,她以為只要她做得夠好,幸福就會自然降臨……

狽屎!

她奮力的拖著行李,氣喘吁吁的走在人行道上,卡車一輛輛從旁經過,掀起更多沙塵。

「狗屎、狗屎、狗屎——」

她在沙塵中一邊咒罵、一邊一步步的往上爬,把氣出在每塊踩到的磚石上。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她就辭去了工作。

她沒有辦法面對那兩個欺騙她感情的王八蛋,也不想再繼續留在那個冷漠又擁擠的城市里,所以當律師來電通知她,兩個月前過世的阿姨留了一棟屋子給她時,她立刻沖動的收拾了行李,想也沒想的就跳上飛機,回到她記憶中唯一曾給她溫暖的地方。

那是棟面海的紅色磚屋,磚牆上爬滿了藤蔓,屋前種了一棵大葉欖仁,每到秋冬,欖仁的樹葉都會由綠轉紅,阿姨在樹下放了一個歐式的玫瑰鍛鐵秋千,秋千是白色的,上面還有著遮陽遮雨的篷子。

阿姨在那里開了一間咖啡店,雖然生意不是很好,但多年前爸媽離婚的那陣子,她曾經在那里住餅一年。

阿姨是個孤僻的女人,她一點也不喜歡孩子,她也不喜歡她的姊妹,那個夏天她會收留她,完全是因為被媽強迫的,因為媽把她一個人直接丟在阿姨店門前就跑了。

一開始情況真的是滿尷尬的,但阿姨還是照顧了她一整年,她從來沒看阿姨笑過,雖然後來媽將她接走後,她每年都會寫卡片給阿姨,阿姨也從來沒回過信給她,她其實很驚訝阿姨會把那屋子留給她。

不管究竟是為什麼,這棟屋子來的正是時候,她需要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她就來了。

誰曉得她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下飛機後坐的那輛出租車竟然在中途拋錨,她一時火從心起,爽快的付了車錢,下車抓了行李就往前走。

她就不信她自己走不到!

又拖著行李走了將近一公里,她終于看見熟悉的屋子出現在遠處。

看見那屋子,走得汗流浹背、手腳酸疼的她幾乎喜極而泣,立刻拖著行李更加快速的往前走,可當她越走越近時,卻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等她終于在那老屋門前站定時,那片廢墟般的景象卻教她整個人幾乎傻眼。

燒焦了。

這屋子,竟然,燒、焦、了——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它,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能背到這種程度。

喔,當然,它還是完整的一棟兩層樓半的磚造洋房,只除了它左側的紅磚被燒得焦黑一片,原本美麗的紅磚也因年久處處斑駁剝落,前面陽台的屋頂破了一個洞,一樓窗戶有好幾片玻璃都不見了,大葉欖仁樹下的秋千滿是鐵銹地傾倒在雜草中,二樓外牆還釘著一塊褪色褪得幾近發白的霓虹招牌,上面寫著「天堂庭園卡拉OK」。

大葉欖仁的紅葉被風吹得在空中打轉。

她瞪著眼前殘破的一切,當下真想昏死過去。

情況當然不可能再糟了,不是嗎?

才怪!

「小姐,抱歉,這兩天剛好是周休二日,我們已經客滿了。」

听著手機里傳來大同小異的響應,巴如月盯著和飯店櫃台借來的電話簿,頭痛的坐在飯店大廳的沙發上,沮喪的想抓著頭大聲尖叫。

老天,全世界的人都跑到這里來了嗎?

她的要求不多,她只是想到飯店或旅館訂個房間,一個可以讓她洗澡睡覺的房間而已啊,但這城市里的每家飯店及旅館卻全都客滿了!她在剛剛已經打遍了所有登記在電話簿上的飯店及旅館了,誰知連一間房都訂不到!

天啊,為什麼閑閑沒事干的人這麼多?這些人難道都沒地方去嗎?

可惡!

瞪著外頭陰沉沉的天,她知道自己要留在這里只剩下一個選擇,就是再回到那棟屋子。

將電話簿還給飯店櫃台,她拖著那箱行李,試著不去理會掌心上的紅腫和疼痛,再度離開飯店大廳,疲倦的走回幾百公尺外的老屋。

門外的寒風依舊冷得刺骨,風刮得路旁的椰子樹沙沙作響,當她好不容易快走到時,卻不小心一腳踩到破碎的地磚,高跟鞋的鞋跟應聲而斷,她整個人頓時往右傾斜,下一秒,她就用一種極為丑陋的姿勢趴開了兩腳,跌坐到了地上,這一跌,不只撕裂了她的窄裙,還扭傷了她的腳。

這太過分了,這真的太過分了!

「什麼鬼鞋子!什麼鬼地方!什麼鬼人行道!這到底是什麼鬼世界啊——」

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尖叫咒罵了起來,她翻身坐在地上,火大的將一雙五千元的高跟鞋月兌下來往一旁丟去,一邊仰天尖叫發飆。

斑跟鞋成拋物線往一旁草地里飛去,滾了兩滾,落在椰子樹下。

她知道自己像個瘋女人一樣,卻無法遏止,只能氣憤的握拳對天咆哮,「去禰的!我他媽的到底做錯了什麼?禰要這樣對我?我活到現在不偷不搶,也不過就是想和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這種要求很過分嗎?很過分嗎?」

吼到最後,所有的委屈與心酸涌上心頭,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

「可惡!懊死……」她頹然伸手遮住眼眶,咬唇哽咽著,「該死……」

冰冷的寒風依舊撕扯著她的長發,她坐在人行道上,哭得淚流滿面。

是她。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她。

乍見遠方坐在人行道上的那個女人,莫森眨眨眼,一瞬間還以為那女人只是個幻覺,但是她卻依然像個破布女圭女圭般地坐在那里啜泣。

那麼脆弱無助的她不太像他所知道的那個女人,至少就他所知,那個女人從來不會坐在地上哭,更何況是坐在大街上哭得那麼悲慘。

眼前那個活像被命運打敗的小女人真的不像他所知道的她。

而且,他以為他所知道的那個她此刻應該在這座小島的北部才是。

應該不是她。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沒讓自己跑去偷看那個女人,就算這女的真的是她,他也不應該接近她。

他維持穩定的步伐接近前方那名落魄啜泣的女子,她的容貌更加清楚。

她的面容一如他記憶中那般,差別在于此刻的她淚流滿面、幾近崩潰。

他應該直接走過去才對。

她在哭。

他實在真的應該直接走過去才對。

但是她在哭。

他不該接近她的,即使這女子真的是她。

但是她在哭,哭得肝腸寸斷,好似世界在她面前崩塌了一般!

懊死!

他暗暗咒罵了一聲,停下了腳步,在她面前。

寒風呼呼的吹,吹得她長發亂飛糾結,她抬手掩面,他卻仍能看到她兩眼因哭泣而紅腫,雙頰被冷風吹得發紅,一旁的紅色登機箱翻倒在地上,她利落的白色套裝因跌倒而有些損毀,長腿上的絲襪從膝蓋破到腳踝,原該在果足上的高跟鞋,此刻卻不翼而飛。

她看起來真的很……慘不忍睹。

「小姐?」

她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像是這時才發現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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