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金蛇
石洞里,波光灩瀲。
一他清泉反映著洞外透進的光線。
歪著頭,好奇細望著在水中的倒影,她模模臉,在瞬間嚇了一跳,為臉上那被人手觸及的感覺,也為背上所模及的溫潤。
水中倒影里的小臉現出驚詫,她眨了眨眼,試探性地伸手又模了下臉。
一下、兩下——戳戳。
「唉喲!」戳太用力了,會疼呢。
她揉著被手指戳疼的小臉,默默覺得人真是脆弱。
咦,人?
她兩手捧著小臉,睜大了眼,對著水中倒影觀看。
「哇啊——」驚叫出聲,她嚇得往後縮退,可身子並不如以往那般柔軟的能操控自如,跟著下一瞬便驚覺身子在地上摩擦竟然會疼,她想昂立起半身低首瞧瞧,卻無法做到。
天啊,怎麼辦怎麼辦?水里有一個人啊!
快跑啊、快跑啊,再不跑會被殺掉的!
她努力地蠕動著身子,但動作非常僵硬,幾乎是動彈不得。
她心焦如焚,還以為自己小命休矣,卻在這時霍然發現上半身竟離了地。
眼角瞄到一只白玉般的手臂在她身旁,她嚇得又叫一聲,「哇啊,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
邊叫邊往後退,那只手卻跟著她,而且還冒出了另一只白玉般的柔荑。
她連滾帶爬,可慌亂中身邊除了手還出現了雙足。
以為自己被人包圍,她開始慘叫︰「救命啊、救命啊——唉喲,好痛!」
一顆蘿卜突如其來從半空中飛砸而來,正中她的腦袋。
「叫魂啊,笨蛋!」山洞里走進一個紅衫姑娘,沒好氣地插腰斥責。
「啊——」在見到這姑娘時,她忙又要發出慘叫,猛然認出對方,她慌亂的改口︰「紅姊,救命哪,好多人好多只手和腳啊.」看見那些手腳又在眼前亂揮,她哇啦哇啦跟著又是一陣哀叫。
「你是白痴啊!」紅衫姑娘見狀翻了個白眼,罵道︰「那是你的手和腳啦!」
「咦?」她呆住,停下掙扎,跟著發現那些手和腳也停下了揮動。
「啊。」她眨了眨眼,瞪著眼前靜止不動的手腳。
紅衫姑娘見她那拙樣,無力的提醒道︰「拜托不要告訴我,說你忘了你昨晚月兌皮之後已經修煉幻化成人形了。把手腳放下啦,你那個樣子丑死了!」
「呃……」在瞬間羞紅了臉,她尷尬的將舉在半空中的手腳放下,不過移動四肢的感覺好怪,她忍不住又舉高試了試。
「不要像個白痴一樣啦。」紅衫姑娘看不過去,走到她面前將她拉起來。
「啊——」她嚇了一跳,跟著發現自己的下半身莫名疼痛,她身子一軟,差點跌回地上。
幸好紅衫姑娘緊緊抓著她的手臂,「站好。」
「紅姊,不要,好疼啊,疼死我啦……」她哀叫著,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痛,特別是支撐體重的下半身。
「要當人就得站著,你現在要是倒下去,那干脆回去當蛇算了!」紅衫姑娘冷聲說著,抓著她兩臂的手依然未放。
她勉力想站起,卻痛出了一身冷汗,痛得她直想趴下地繼續當蛇算了。但是一想到她一輩子都躺在地上,將來也許還得繼續躺在地上,她就覺得萬分不甘心。
可是,腳好病啊——
她痛得兩腳直打顫,渾身又是一陣軟。
不行、不行,她好不容易修煉成人形,一定要出去見見世面才甘心。
未成人時,她總是听紅姊說外面的世界多麼美麗、紅塵里是如此有趣,她練了好久好久,就是想親自去看看,何況成了人,才能繼續修道,才能得道成仙啊!
如果這時候放棄,那她千年的修行不全都白修了?
不成,撐住,她一定要撐住!
咬牙盯著自己直顫抖的兩腳,她緊抓著紅姊,再一次試著站直身子,這一次,她終于站穩了。
「自己站好了。」
她才松了口氣,誰知紅姊卻在這時放手。
「哇,紅姊,你別走開啊,哇哇哇——」她站不穩住前傾倒,兩只手為了平衡頓時反射性地有如鴨子劃水般的直畫圈,好不容易回穩了身于,這次又因為用力過了頭而往後倒。
「啊啊啊啊——」她兩手立時又往另一個方向轉,拚了命的哇啦哇啦地叫著,就怕跌趴回地上去。
瞧她一下子往前、一下子往後,動作萬分滑稽,紅衫姑娘看了哈哈大笑。
「咿咿咿咿——」當她再度往前傾時,右腳突地反射性踏前了一步試著穩住搖晃的身軀,可因為不習慣,她整個人反倒因此失去平衡,嘩啦一聲,一頭栽進了泉水里。
掉進了水里,她習慣性的照以往游水的方式,意外發現人的模樣不用使喚手腳也能游水,她簡直感動得謝天謝地,要不然這下可得淹死了。
一扭身子,她向水面上游去,只見紅姊笑嘻嘻的站在水邊瞧著。
她將腦袋竄出水面,浮在水邊抱怨︰「紅姊,你怎麼突然放手啦!」
「我是讓你自已盡快習慣,要不然一個姑娘家成天要人攙著像什麼德行?」紅姊兩手插腰,笑容滿面的道︰「你呀,想當人就快點學會怎麼站吧!」說完一扭腰,轉身就走出洞去。
瞧著紅姊的背影,她哀嘆一聲,知道自己要學當人還得學上好一段日子呢。
楔子
第一章
聲音。
森林中有許多奇怪的聲音,在遠離家鄉千百里的蠻荒森林里更是如此。
但此刻,連水聲都教白茫茫的霧氣所隔絕。
安靜。
這里很安靜,安靜得像是身處世界邊境。
她只听得到自己胸中的心跳,有股不安莫名在全身擴散、游走,她持續的往前走,焦躁在她心中堆積,一刻鐘後,同樣的惶惑躁郁催促著地走上回頭路。
可走了兩步,她又猶疑地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蒼茫,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帶著一種詭異的淡綠。
她不應該回去,他不需要她,他就算沒說出來,也表現得明明白白。
必外那一望無際的草原和荒漠才是她該回去的地方,那里雖然熱,卻不像這邊到處都是濕答答的;那邊的樹高大挺拔,不像這里扭曲丑怪;那邊的山氣勢磅薄,不像這里怪石林立。
回去?何必。
咬著唇,她秀眉輕蹙。
踩跺腳,再舉步,卻仍是往來時方向掠去。
可惡——
***
敝人。
趴在樹上,她轉了個身,注視著樹下那奇怪的男人。
生銹的大刀、磨爛的破鞋、像是幾百年沒洗過的黑披風,還有那從來未曾顯露任何表情的臉。
她記得上次看見這個人,他的頭發看起來並沒有那麼亂的。
纏繞著樹枝,她緩緩移動身子,好奇地將上半身往下探,向他來時的方向張望。
嗯,沒有。
這家伙變成一個人了嗎?
她明明記得他身邊以前還跟著另一個大胡子的,不過放眼望去,那片烈日下的干漠並未有人影跟著而來,顯然這怪人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了。
大胡子死了嗎?
她眨眨眼,默默地在心底為大胡子哀悼。
大胡子人不錯的,幾年前他們和一隊商旅經過時,她因為貪戀大石底下的陰涼,不小心在石下睡著了,之後她被喧嘩人聲驚醒時,差點沒讓人一劍砍死,幸好大胡子出手救了她,才保住她一條小命咧。
可憐的大胡子,她本來還想趁現在終于要做人世修時,報答他上回的救命之恩呢,看來她現在只能趁有空的時候幫他念念經,祝他早日超生了。
哀悼完了大胡子,她又瞄了眼坐在石上哨面餅的怪人。
其實一開始她並不覺得他有多怪,因為來來去去的人那麼多,千奇百怪的都有,當然也有像他一樣不愛說話、不苟言笑的人。但是當他和大胡子有時候隔個一、兩年,有時候隔個幾個月就經過,她就忍不住開始注意這兩位明明不是商人,卻又不知道為啥老在沙漠里打轉的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