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郎 第2頁

一年一年過去,這兩人越顯滄桑,這之中唯一不變的,是那怪人與生俱來的氣勢。

曾經偷听過幾次他們的談話,她曉得他們好象在找東西,而且是這個怪人要找的,怪人顯然十分堅持要找到那東西,找了好幾年都沒放棄。

好心的大胡子表面上看起來和他平起平坐,言談中卻對這怪人頗為尊敬,連平常的生活起居多是大胡子在弄的。

敝人平常話不多,但是武功十分高強。

從她第一次見到他們起,這兩個人來來回回的經過也十年了,這兩年,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有時候會忍不住偷偷跟上幾里路,所以也曾見過他對付一些不長眼的沙漠盜賊。

上一回,她記得他還救了一名月兌隊在沙漠里迷路的少年,當時那少年纏著要他收自已當徒弟,要不是她當時有事,非得繼續跟下去,看後續發展呢。

現下看他身邊不見少年蹤影,顯然他並未收其當徒弟。

敝人吃完了面餅,背靠著樹干閉目養神,她用尾巴卷住枝葉,更向下探看。

嗯嗯,大胡子不在身邊,這怪人真是越來越邋遢了。

瞧瞧,頭爰亂得像雜草、披風破爛的像腌菜、臉上塵沙更是遮住了他不算差的酷臉,還有還有看看那雙鞋,拜托,鞋底都快磨穿了!

嘖嘖,瞧他現在這德行,說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奇怪,難道他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嗎?到底是什麼東西重要到讓這家伙都已經耗費了十年光陰也要繼續找下去?

她記得人的壽命很短的,少則四、五十,多也不過七、八十,她是听過有人能活超過一百年,不過那還是很少啊,十年在人的生命中並不短吧?

浪費那麼多時間去找一個沒蹤沒影的東西,他果然是一個怪人。

遠處突起一陣強勁的旋風,一路掃到沙漠邊境的山腳下,她沒提防,尾巴一個沒抓穩,啪嗒一聲就掉到他身上。

哇啊啊啊——

明明知道應該要趕快逃跑、迅速走避才是,她卻仍是反射性地驚得在他腿上縮成一團,張嘴無聲驚叫。

敝人驀地驚醒過來,睜眼同時,大手抽刀揮砍。

救命啊——

***

「救命啊——」

一聲雞貓子鬼叫驚飛一群飛鳥,林里鳥蟲四散,慘叫聲仍未停歇。

「救命啊、殺人啊、要死啦——」

一塊大餅從旁飛來,當頭就砸上發出慘叫的小笨蛋,嚇得她立時驚醒過來,驚慌地跳起四處張望,「啊啊啊?發生什度事了?發生什麼事了?」

「閉嘴。」右方暗影處傳來陰沉冷酷的聲音,簡單兩個字,卻道盡了其中隱忍的不耐和火氣。

「啊?咦?唉?」她張嘴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在發現自己方才只是在作夢。

唉唉唉,好衰,怎麼會夢到三年前差點一命嗚呼的丟臉事咧?

廢墟殘破的干草泥屋更因為長年的風化缺了一塊,露出星光閃爍的黑夜和一輪明月。

夜涼如水,特別是那破洞三不五時的還會灌些冷風和黃沙進來。

緊緊蜷縮成一團,她哀怨的暗暗嘆了口氣。

想當年,她一個人在這片浩瀚無垠的天地中,是多麼的自由自在啊!若不是那陣突如其來的風,她現在還是一只悠悠哉哉、快樂無比、天真可愛、默默修行的小金蛇呀。

嗚嗚嗚,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可憐。……啊呀,沒眼淚,涂口水好了。

伸手沾了沾口水在臉上眼角處畫下兩道淚痕,她繼續自怨自艾的想著。

嗚……回想當年那陣風,她就覺得萬分委屈。

說實在的,雖然說是因為她一時大意尾巴沒抓牢,然後又不小心驚嚇過度沒逃跑,跟著非但因為嚇得當場說人話叫救命,還變成人形討饒,才會被他發現自己是蛇精,又因為她實在怕死,所以情急之下瞎掰了什麼要報救命之恩跟在他身邊好好服侍的爛理由,就是因為這樣,她現在才會陷入這種進退不得的局面。

但是,老天爺對她未免也大不公平了一點。

再怎麼說,她也是一個蛇精嘛,成天被這個家伙拿著刀威脅當跟班像什底話?唉唉唉,真是丟盡了蛇族的臉。

話說回來,那十年她常常看他帶著那把破爛刀經過,當時也從沒發現過它有啥異樣,誰知道那把刀一出鞘,竟然妖氣驚人。

沖天的妖氣壓得她幾乎動彈不得,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千年道行有多麼微不足道,這時候不討饒還能如何?她當然立刻指天畫地的發誓自己並無害人之心,只是一只正在修行想要得道成仙的蛇精而已。

嗚嗚嗚……誰知道他見她發誓還不肯相信,硬是要宰她。

雖然……呃……她沒有真的很想成仙,但也沒想過要害人啊!

看他不信,她只好將這幾年看到的事都說出來,證明自己已經見過他和大胡子很多次也沒想要害人,並瞎掰說她想要報恩跟著他,如果中途發現她有貳心,他再宰了她也不遲,他才把刀收起,收刀時還順便收了她的內丹,教她哪都不能去,只能乖乖跟著他。

不過,當初誰曉得這怪人那麼難伺候啊?他非但脾氣不好、又挑嘴,三不五時就拿刀鞘敲她頭,害她都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笨了。

自從跟在他身邊後,她才知道他要找的不是東西,是兩個人,一個全身包著布條的怪漢,和一位姑娘。

說到那位布條怪漢,光听也知道他是一位怪人,要不然好好一個人成天綁著布條干嘛?

吆,怪人找怪人,真是怪到一堆去了。

她記得人們有句話是怎麼說的?

狼狽為奸?不對不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對不對。

物以類聚?啊,是了是了,就是這個,果然是物以類采啊——

不過話說回來,關于那位姑娘,他並未多所形容,可她卻隱約覺得那姑娘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

為什底她會這樣覺得呢?

望著窗外漸漸低垂的明月,她自己也頗為納悶的想了好半天,直到兩眼的眼皮因為困盹而重新合上的那一剎,她才模模糊糊的想到——

也許是因為……每當提到那姑娘,他那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才會出現情緒的關系吧?

嗯……大概是這樣的……

沒錯……沒錯……

***

嗡……嗡……

緊閉著眼,她輕皺眉頭,翻身再睡。

嗡……嗡……

討厭,好吵。

縮成一團,她再翻身,睡意濃重地在夢中詛咒那只吵死人的小蟲。

嗡……嗡……

可惡!倏地睜開眼,她閃電般爬坐起身,手一伸就將那只該死的小蟲給逮住。

拎著小蟲薄薄的兩片飛翅,她咬牙碎碎叨念︰「小笨蟲,要不是姑娘我早八百年前就因為修道不吃葷,我一定一口反你給吃了。算你運氣好,這次放了你,給我飛遠點去,兩指一松,小蟲重新飛上天。

她倒地再睡,可沒兩下,又听到那只小蟲的振翅聲。

嗡……嗡……

她閉著眼,嘴角抽搐。

嗡……嗡……

不行,忍住,要忍住!

紅姊說過不能殺生的,她都已經戒葷八百年了,怎度可以為了一只不知死活的小蟲破戒呢?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心底重復紅姊的教誨,可那只小蟲也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當它最後竟然還停在她臉上叮咬時,她終于重新再跳了起來。

「該死,你這只膽大包天的蟲,竟然敢叮我!」

小蟲因為她的動作而飛上天,卻在下一瞬被逮了回來。

她氣呼呼的將那只笨蟲拎到眼前,「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啊?叫你飛遠一點听不懂啊?竟然還敢咬我!可惡,你以為我不能殺生就拿你沒辦法了嗎?哼,我不能吃你,我找只蛇來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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