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女 第17頁

但是越了解他現世的情況,她就越無法撒手不管。

再繼續這樣下去,他不是積勞成疾而亡,就是會讓那些奸臣小人給害死。

……………………風沙飛揚、鮮血四濺,她在听到震動大地的蹄聲時,被人攔腰撈上了馬。

原本挾持著她的人被一刀削去了半邊腦袋,她驚恐的倒喘口氣,他伸手扳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臉轉向他的胸膛。

「別看。」

他聲音低沉冷靜,反手一刀削去半空飛箭,再迅即擋住左方長槍。

即使只一瞥,她在埋入他胸前時就已見到那名震大漠的金色騎兵隊,他們的鎖甲如他一般,反射著金黃色的艷陽,但那只有在最初的那一剎那,下一瞬,他們沖入匈奴逃兵中,鮮血立時飛濺,迅即染紅了那刺眼的金黃。

直到此刻,她終于知道為什麼他會被冊封為驃騎將軍!

他們騎術精湛,個個動作迅速、確實,而且有效,她不斷听見那些之前窮凶極惡的匈奴兵的慘叫,她嚇得閉上了眼,听話的縮在他的懷中,不敢動彈。

馬兒嘶嗚,昂首一腳踏扁前方敵人,他持刀在馬上護著她,左一揮、有一砍,如入無人之境。

風聲急急嗚咽著,卻掩不住殺聲震天,和那些不斷響起的淒厲慘叫。

他的刀在風中舞動著,結束生命。

黃沙打在手背上隱隱生痛,她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敢松手。

她將臉埋在他堅硬的盔甲上,卻感覺到在那堅硬盔甲下令人心懼喪膽的力量,每回她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的律動、每次他揮動他的手,她就會听見幾乎是近在耳邊的恐懼嘶喊。

就在她以為那種聲音、永遠都不會停時,一切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風聲,喘息聲,還有他的心跳……她微微動了一下,他卻仍壓住她的腦袋,不讓她轉頭。

「將軍。」近身侍衛策馬靠了過來。

「把還活著的帶回營去,死了的就地掩埋。」

「是。」眾人齊聲回應。

他掉轉馬頭,一扯韁繩,馬兒立時四蹄齊揚奔馳起來,直至聞不到血腥味了,他才放松對她腦袋的鉗制,改摟住她的腰。

雖然速度極快,炎兒仍是忍不住偷偷側過臉,向上瞄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她頓覺頭皮發麻。

他面無表情,眼神卻十分冷酷,緊抿著的唇透出不悅的訊息,如刀鑿刻的側臉沾染了敵人的鮮血,看來十足十像個凶神惡煞。

完了,他一定氣瘋了。

她拉回視線,默默的輕嘆口氣,準備承受他隨時會爆發的怒氣。

才剛這樣想,疾馳中的馬兒就停了下來。

礙…她還沒準備好耶。

「你這個女人,該死的到底在想什麼?」他爆出一聲咆哮,如晴空響雷。

她縮頸閉眼,不敢看他。

見她害怕的閉緊了雙眼,霍去病火大的抓住她的雙臂搖晃,「你是白痴嗎?竟然跑去沼澤地,你不知道那附近的胡楊林最容易藏著匈奴逃兵嗎?」

她囁嚅著解釋,「可……可是只有那里才有長能消炎的藥草嘛,城里的藥鋪子都沒了,要等人運來還要三五天後,南營的傷兵等不了這麼久——」

「你可以叫人來采啊!誰準你出營了!」

「那片胡楊林面積大廣,若無熟識的人帶領,就算派一隊人來,還是會迷路呀……」她一臉無辜的小聲說︰「而且我之前就讓人問你,你明明答應了……」

「我以為要去的是陳大夫!」提到這個他就氣,今早他忙著和人研擬商討最適台烽燧建造的地點,那小兵來報時,他腦子里全是羊皮上的地圖,一時錯听,以為是她讓陳大夫去,才會答應放行,等他處理好峰燧問題到南營不見她人,那時早已過了兩個時辰。

他立刻帶隊策馬趕來,所幸他們是采完了藥,出了沼澤及胡楊林時,才遭遇到匈奴逃兵,若非如此,只怕他就算用飛的也來不及。

「啊?」听聞他說的話,她小嘴微張,愣住了。

他是在擔心她嗎?

杏眼圓睜的瞧著他滿臉怒容,她的心泛起一絲暖意。

她黑色的瞳眸從微訝轉為了然,愉悅漸漸從眼底延伸至唇邊,化為一朵淺淺的、幾不可見的微笑。

他有些尷尬著惱的瞪著她,她卻不閃不避他的怒視,只拿著手絹抬手輕拭去他臉上沾了塵沙的血水。

他僵住,閃電般攫住她的小手。

「髒了。」她說。

「我知道。」他沒有放手,怒瞪著眼前不知害怕的女子。

「得擦干淨。」她聲音輕柔,仿佛他臉上沾的只有惱人的塵沙而沒有鮮血。

她真的不怕。

發現這一點,讓他情緒有些紛亂,一般人都會怕,就連同他奔馳沙場的部下,在看見他浴血殘酷的這一面後,都會心存畏懼。

只有在修羅戰場活過來的人,才能冷血無情的殺人,他不是,他雖不是系出名門,但從小的生活錦衣玉食,可當他第一天上戰嘗第一次沖鋒陷陣、第一次殺人,他就游刃有余,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也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作手軟。

從握刀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該如何揮動它,仿佛它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仿佛騎馬打仗是他的天職。

他因此締造了無數功勛,也因此讓人們對他又敬又怕,而畏懼的成分總是多過那麼一點。

但是,她不怕。

看著她那雙清澈明亮的黑眸,他萬分迷惑,等到她拿著手絹輕拭著他的臉龐,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松開了手。

她細細地、溫柔地擦拭著他的面容。

他動也不動,有些著迷的看著她,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直到拭去了大部分的血跡,她才停下動作,露出那魅惑了全營士兵的微笑,「好了。」

聞言,他一震拉回心神,有些突兀地調開視線,倏地一拉韁繩,沒讓她有所準備就再度策馬疾馳。

炎兒差點掉下馬去,緊急之下趕忙又環抱住他的腰。

抬眼瞧他,只見他又恢復那冷漠的面容,不知道他又怎麼了,她不敢開口,只得默默的待在他懷中。

沙漠中熱風再起,兩人一路無語,直奔回營。

……………………‧‧黑夜,明月高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望著那跪坐在床榻上一人分飾兩角玩著獨角棋的女子,霍去病微蹙起了眉,強迫自己將視線拉回桌案上的關城軍備圖,但沒多久,他發現自己的視線又回到她身上。

他像是著了魔,對她,有種莫名的狂熱。

他一直抗拒著,極力抗拒她對他那洶涌的吸引力,他仍然不怎麼相信她那番關于幻影和怪夢的解釋,因為這些天他還是間斷會看見一些奇怪的景象,夢到一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一部分的他不信任她,另一部分的他卻又深深被她魅惑著,如同他手下那些被迷得團團轉的士兵將領。

後面這點特別讓他著惱生氣,但即使如此,視線,仍離不開她。

空氣中飄散著她身上清新的香味。

除了第一天之外,她一直都將她那烏黑柔細的長發結成辮子,直到今天晚上,幾名被她迷得團團轉的士兵為她燒了幾桶熱水,她才解開長發,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即使大軍扎營在水源旁,在沙漠里洗澡仍是件很奢侈的事,浪費水,也浪費柴火,後來他想想這兩天她幫了不少忙,就沒阻止。可也不知她是怎麼洗的,洗個澡出來,桶里的水竟然只剩下三分之一,而且桶外的地也是干的,教人丈二金剛模不著頭。

她洗完了澡,穿著單衣便坐到床上,拿出一副不知又是哪位感激地救命之恩送她的棋盤和棋子,然後哼著歌、拎著黑白子就自個兒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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