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進?利益?」眾妓女懵懂,一旁的嫖客爺兒則是興味盎然的催促。
「俠女姑娘快說吧,別吊胃口了,我們願聞其詳。」
「好的妓女應該是在賺得足夠銀錢之余,對你們的嫖客勸慰一番,讓他們回到家中對妻妾多些愧疚和溫柔。
「厲害的妓女則是要以絕妙的手腕在短時間內對那些為富不仁、凌虐妻妾奴僕的嫖客榨干銀錢,然後洗心革面,到另一處去開展自己美好的,不必再折損驕傲的人生。」
眾妓女個個張口結舌,這一番話不但新奇,而且說入她們的心坎里。
青媚娘急迫的直問︰「那我這鴇娘又當如何作為?我自認我是個好鴇娘哦,從來不逼良為娼,對女兒們也是慈善溫和。」
「可以再進步一些。」
「怎說?」
「難道你甘願一世孤獨寂寞?攢夠銀兩,趕緊找個好男人過活吧。」雖然她從來不認為女人只有出嫁的選擇。
一個嫖客突然呵呵笑,「該不是連我們也分等級吧?」
「當然。」
嫖客乙滿臉懵懂,「啥?我們是花錢的大爺耶!客人至上。」
「哼!你們自甘墮落想當個爛嫖客,不欲求個文雅虛名,愚蠢得只想把銀子砸在妓院里?男人可以花,可以應酬交際,但是和你們白首偕老的妻妾必須照料妥當,才不枉費男人本色。」
兩嫖客恍然大悟的附和,「對!對極!妓女畢竟是外人,家中的婆娘才是內人。」
啪啪兩聲鼓掌聲響起,「姑娘好興致!竟然在妓院里高談闊論,教導妓女和嫖客如何恪盡蚌人的職責。」
好俊的男人。青媚娘連忙起身,笑臉熱呼呼的迎上。「官倌,請上座。」
「不了。」他是來抓人的。
然而他所要抓的那個人居然連個正眼也不瞧他。
「這女人是我的娘子,因為和我鬧別扭所以蹺家……」
「胡說,住口!」誰是他的媳婦兒?露出白牙說渾話。
「娘子,和我回府吧。」他走向朱令予,並且低聲威脅,「除非你的公主身份想露餡。」
以為她會受制于他?未免看輕她的能耐了吧。
「誰會相信堂堂的公主會待在妓院里和他們喝酒、玩骰子?」
「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的逾矩妄為。」
「班扶風!」她跳起,橫眉瞠目仿佛要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這小獅子難馴的程度他最是清楚,所以他不與她舌槍唇戰,干脆點住她的啞穴,直接將她扛在肩背上。
她拼了勁的握拳揍他,雙腿也不安份的在半空中踢打。
他對著在座的眾人笑言,「我家娘子正和我使小性子,讓各位見笑了。」
「呃不、不會啦。」青媚娘怔怔的瞅著他令人炫目的笑容。
「叨擾了。」欠欠身,他扛著背上的「媳婦兒」離開秋煙閣。
***
將軍府的下人全傻眼了。
總管跟隨其後,不知該如何是好。
「將軍爺,您扛在身上的姑娘是哪家的閨女?她、她好像十分生氣。」
「她是朱家的麼女。」
愣上半晌,總管顫抖著聲道︰「這個穿著男子功夫裝和梳男人髻的姑娘是十四公主,怎、怎麼可能?」
「全退下,我要和她算算帳。」
「這……呃,是、是的。」爺兒瘋了嗎,怎麼可以和皇家嬌女「算帳」呢。
將朱令予放在椅上,解開她的啞穴,班扶風冷冷的凝視面前這張因為困窘和飲酒而覆上紅暈的俏顏。
她微微嚇了一跳,「干麼?我惹你呀!想打上一架嗎?」
「一點悔過之心也沒有。」她可知他為了她的失蹤擔了三日的心。
朱令予理直氣壯的駁斥,「我既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偷搶拐騙,何必悔過?倒是你這大將軍,任意抓人對是不對?」
「三日前你不是接到聖諭,應該到將軍府向我這師父報到嗎?但是尊駕你竟在妓院里,這像是個公主的行徑?」
「你管!」她氣不過,連皇帝老哥都不曾這般疾言厲色的對待她……她倏地起身,往廳外走。
幾步沖上前,他的怒火更熾,他擒扭住她的臂膀——「你太可惡了!從來不為旁人著想,枉費我為你吃睡不好!」
朱令予瞠圓瞳眸。
他是不是哪里發病,竟說他自己為她吃睡不好?
這算什麼啊!震撼中又夾帶著喜悅的甜蜜感覺叫她如何咀嚼消化?玩她啊!
他仍然怒急攻心的憤然道︰「而且你還和一票妓女、嫖客一塊飲酒作樂,那成什麼樣子?」要命的是她居然鬼扯出一堆如何做個好妓女、好嫖客的大道理。
「我……我……」該死,她居然結巴,居然乖乖听他訓話。
手勁一使,他將她扯向自己的臂彎內,低俯下頭,咬牙切齒的撂下狠話。
「如果你再玩一次失蹤的把戲,我以性命起誓,即使你是多麼尊榮的麼公主,我一定痛揍你一頓!」
「哦!」她的喉口溢出痛苦的輕吟。他弄疼她尚未完全痊愈的傷勢。
他面色一凜,慌張的卷起她的衣袖。
那滲出血漬的包扎布條使他既心疼又氣憤。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覺得委屈的抿著唇,他干啥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繼父臉孔?以為她好欺負。「本公主必須事事向你這位大將軍報告嗎?」
「你!」她就喜歡叫人擔憂,自己實在不該為她煎熬。「沒心少肺的女人!」
忍著痛,她倔笑的附和,「對!太後總是說我是個小沒良心的東西。」
「但現在你最好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一定將你五花大綁丟到柴房。」
「你敢!」
「有何不敢?」
這就是人人稱贊的斯文儒將?可她怎覺得他比任何人還要狂氣強霸?
「別忘了,我是大明公主,私自囚禁我乃是犯上大罪。」
他輕輕淡笑,「但是我不怕。」
這人軟硬不吃!真惱人。
若依她平日的性子早早和他對打起來,然而情勢不由人,余毒方解的她功力只恢復三成。
識時務者為俊杰。
「膀子上的刀傷劍痕是遭歹徒襲擊的戰績,你滿意了吧!」竟然冤枉她!
「對方是何人?」
她聳肩,「天知地知,我怎麼知道?五個男人都蒙了臉。」
「他們在哪里動的手?」
「一出宮門沒多久我便發覺有人跟蹤,所以故意引到他們一間人跡罕至的大屋後院。」
「那間大屋即是秋煙閣?」
「對,所以我的命是鴇娘所救,所以我得用上三天來休養。」
「所以你體力一恢復,便不顧公主之尊和妓女、嫖客一起玩鬧?」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他低吼,「該死的!你真的以為你是武術高手,絲毫不把自己安危擱在心底?」
「我的功夫你見識過,算得上高強。」她也吼了回去。
「人上有人。」深吸口氣,他的怒氣稍緩,「對方能夠傷得了你,除了人多勢眾以外,必定不是三腳貓的小角色。」
「他們在刀劍上抹了毒,而我的隨身軟鞭忘了帶,自然雙手難敵。」
不服輸的倔公主。他突地朗笑出聲。
「笑個鬼。」她咕噥。
他愛寵的撫撫她的女敕腮,「你很可愛。」
可、可愛?
他說她可愛?噢,朱令予頓覺頭皮發麻,她一向男孩野氣,何時和這字眼勾掛上干系!
他從褲綁帶里取出一柄三寸魚腸劍,交放于她的手掌中。
「保身防危用。」
她想拒絕,但是他的眼光柔柔暖暖的撼動了她的心牆。
其實那片心牆早已塌陷,只是她不願承認罷了。
時間仿佛凝止!
直到他壞壞的勾起邪笑,「這柄魚腸劍就當做是訂情信物,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