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可卻連她唯一的親人,都忘記了聖誕夜、忘記她──
「妳是誰,新來的佣人嗎?快,幫我把那一套黑西裝拿出來,沒有時間了,我等一下還要去跟金耘的董事長談合作的事情。」
武俏君還記得當時背脊突然一涼的冰冷感受,像是剎那間墜入森冷無比的地獄,凍得她無法動彈。
「很明顯的,妳父親的病情加重了。」當日,療養院的醫師如此說道。「以前他偶爾還能夠清楚的思考,現在則幾乎完全活在他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坦白說,我們不能確定他是否會痊愈,也許是現實生活對他的打擊太大,導致他無法承受。」
「如果我把他受到的打擊彌補好,那麼他會好轉嗎?」
「有可能。」
所以,為了有可能的奇跡,她明知道弘文已經勢不可為,仍努力想要挽救,用盡所有力氣也想要挽回。
但是……
好難,太難了。多希望有誰能夠幫幫她,幫她救爸爸……
這女人睡著了!
童德帷居高臨下的站在電視機前,俯首看著蜷縮在地板上,抱著姜餅屋哭累沉睡的武俏君。
一聲幾不可聞的無奈輕嘆響起,他緩緩蹲輕輕取走她手中的姜餅屋,深邃凌眸睇了她一眼,童德帷熟稔地伸手拉開姜餅屋的大門,拿出里頭的小紙條──
請賜給我一個救星。
其實他一直知道她要的是什麼、求的是什麼。當他聖誕夜那天看到這張字條之後,就全然明了她究竟渴望何物。
那晚的事當然是他事先安排的,姜餅屋、許願,甚至是荒謬的精靈之說,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因為在出現在她面前之前,他要確定自己能為她做什麼。
結果,她要一個能夠挽救弘文企業的救星。
以他的能力、地位、財勢,這個不是問題,但是……他覺得根本沒有挽救的必要。弘文企業所背負的債務根本遠超過它能創造的營利,既然如此,毀滅它反而是最符合經濟效益的辦法。
可是武俏君卻執意要保有它。
看她拚命,他冷眼旁觀,指望殘酷的現實能夠叫她認清事實,但是見她哭泣落淚……
童德帷深深吸一口氣,煩躁的伸手爬了爬額前的短發。
望了望手中的字條,再望向猶帶淚痕的沉睡容顏,他嘆口氣,掏出行動電話撥下一串號碼,接通後直接說出自己的決定,「我投降。」
彼端立即傳來一陣激動的勸說聲,卻被他悍然打斷,「不用再說,我已經決定……對,確定沒有錯,去告訴他們我的決定,還有,替我料理錫賢的業務經理,你如果沒把他踢出業界,就換我把你永遠踢出去。」
潛藏在暗地里的勢力與資源開始動了起來,就因為武俏君的幾滴淚……
顫抖著雙手緩緩放下話筒,武俏君小手交握平放在桌上沉默不語。
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童德帷佔據了另一邊的辦公桌正在忙著大事業──打在線游戲。
他睨了她一眼,不理她,繼續跟玩家揮刀廝殺。
棒了五分鐘,他又睇她一眼。了不起,她竟然能夠維持原姿勢動也不動一下。「喂,妳還有沒有在呼吸啊?」
她側首瞪了他一記,語氣卻難掩興奮。「你知道剛剛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嗎?」
「我又不會通靈,怎麼知道……」
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她雀躍地打斷。「是錫賢公司,他們董事長說要把這一季的訂單交給我們耶!」
童德帷撇撇嘴並沒有太多欣喜,「那個業務經理不是已經被Fire了。」
「是啊,柯董事長剛剛跟我說……你怎麼會知道?」她也是剛剛才曉得的,沒理由懶惰蟲消息會比她靈通啊!
他雙眼緊盯計算機屏幕,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樣。
武俏君也不理他,一邊收拾皮包一邊困惑低喃。「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那位柯董事長還一再拜托我,請我在什麼『惡秀螺』的面前替錫賢公司美言幾句。是不是哪里弄錯了,我並不認識什麼惡秀螺啊。」
偷听著她的喃喃自語,他的手指邊精準且利落地按動鍵盤殺敵取分,嘴角譏笑的微微揚起。
傻女人,是惡修羅啦!是那些商場上的無聊人士給他取的渾號……「喂,妳要去哪里?」
提著皮包站起身,她冷淡地回眸睇了他一眼,縱使那美麗嬌柔的模樣風情萬種、動人心弦,卻讓他看得想磨牙。
她竟然以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
「還用說嗎?我當然是要去工廠啊,好不容易拿到訂單,生產線的問題得馬上想辦法解決才行。童閑人,你的腦袋可不可以靈光一點?你看你,每天只會打電動跟吃閑飯,你真應該為自己感到可恥才對。」
說完這番話,也不顧身後的他會氣煞成何等模樣,武俏君腳步輕盈的拎著皮包愉快往外走。
呵呵,好開心,今天也在口頭上佔他上風。說起來雖然可笑,但是這已經成為她每天唯一的樂趣。
況且她也沒說錯啊,童德帷的確一點幫助也沒有,只會出那張嘴來打擊她的信心,還無時無刻不抱怨──一會兒抱怨尊貴的自己竟然睡在雜物間,一會兒抱怨天天讓他吃泡面還不加蛋,再不然就是抱怨弘文空蕩蕩的,沒有美女可以養他的眼。
老天,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難伺候的男人?她算是開了眼界。
當然,或許是因為過去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總是以溫柔多情的姿態出現,個個殷勤闊綽的讓她享受公主般的待遇,所以像童德帷這種只會在她耳朵邊嘰哩呱啦批評一堆的男人,還是生平頭一次遇到。
可是……不得不承認,有了他的陪伴,她慌亂的心扉的確踏實許多。
這真是一點道理也沒有,這種心安的感覺來得既可笑又荒謬。他有什麼本事呢?簡直像只懶惰蟲,無所事事的叫人發指,這男人,他唯一會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
他通常都會開口追問她的去處,然後開始嘮叨她的冥頑不靈、固執如牛和浪費精力,但是不管如何埋怨,他卻始終默默地跟隨著她。
就像現在,她不用回頭,就能听見他的腳步聲,還有抱怨聲。
唇角悄悄揚起一抹美麗的弧度,她在心里搖頭失笑。又來了,他的嘴巴除了吃東西之外,就只有漫無止境的批評。
盡避他的批評常常讓她忍不住發笑──
「那輛奔馳車怎麼能丑成這副德行?真佩服開它上路的人,太有勇氣了吧!那種爛車不開也罷,真是丟人現眼。喂,女人,妳預備讓我走到什麼時候,我們不能趕快坐車嗎?」
「公車站牌在前面了。」
「又叫我坐公車!」
「是啊,不願意的話你可以不要跟。」
踩著愉快的步伐往前走,武俏君忍不住心中得意。
這下看他還有資格批評開奔馳車的人嗎?比起他們這兩個公車族,人家可是好得太多啦!不過話說回來,以往出門總是轎車接送的千金嬌嬌女,如今卻每天以大眾交通工具代步,只能說她的適應力強吧!畢竟現在首先要考慮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父親這一生的心血──弘文企業。
搭上公車的他們正巧踫上小學生提早放學,車廂里熱鬧嘈雜不說,就連座位都全被佔據。
小手拉著座椅旁邊的把手,武俏君皺了皺柳眉輕揉額際。怎麼回事?她的頭好痛,突來的強烈暈眩幾乎讓她站不住……
「喂,起來。」
低沉嚴厲的嗓音驀地響起,她緩緩睜開雙眼,「童德帷,你干什麼?」有沒有搞錯,居然欺負一個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