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嗯、嗯!我知道了,今晚十二點上工,我會準時到。」
幣上電話,表情如一的楊雙亞走回房間準備工具,化上淡妝、身著一件連身洋裝,背面有一大半鏤空只靠細繩綁在頸後,性感不失端莊地增添一絲嫵媚。
原本的冷艷更突顯了,柔順的長發披在身後猶如一匹黑色絲緞,尖細的臉蛋小得不及男人的巴掌大,而清冷的眼特別明亮。
她喜歡裝扮自己,在某些特殊場合,即使同行惡意攻訐她不敬業,她仍不為所動地表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讓她的客人們都能滿意的闔上眼。
不算暴露的穿著,她只是隨自己的喜好打扮,不因他人的異樣眼光而有所改變,她就是她,不受任何人影響。
「又要去工作了呀!」這麼辛苦,真想叫她不要做。
把上胸前的銀扣,她回頭一笑,「是呀!姨婆,有三個客人。」
她的職業是機動性,只限于晚上,隨傳隨到。
「三個呀!那妳忙完不就天亮了,身體吃得消嗎?」一身瘦的不長肉,真怕她體力吃不消。
「還好,我習慣了,年輕就是本錢。」從事這行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一向調適得很好。
「哼!別仗著年輕就以為可以任性,弄壞了身體我可不管妳,老了以後妳就知道苦了。」她是過來人,最能體會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愛嘮叨的杜如月一踫上比她話還少的楊家姊弟就忍不住要念上兩句,怕他們天寒不知加衣,擔心他們肚子餓忘了進食,林林總總的煩惱壓得她背都駝了。
以前她一個人的時候還比較清心,一人吃飽了全家都飽,不必操煩這操煩那的給自己找麻煩,睜眼一日、閉眼一日也就過去了。
可是多了這兩個孩子她老得特別快,明明六十歲不到卻看起來像快七十歲的老嫗,難怪外面的人會開口閉口喊她鬼婆婆。
「姨婆,我不會累著自己的,我還要照顧妳和青到百年,我會斟酌的。」她沒有倒下的本錢,這家子老的老、少的少,還需要她支撐。
楊雙亞的笑很平靜,像一棵百年老樹看遷人生百態,沒什麼能動搖她的根。
「去去去,我不用妳照顧,妳把那不愛說話的小孩顧好就好,我還能動,少當我是行將就木的死老太婆。」她不會拖累兩個小的,時候到了她自有打算。
杜如月的倔性子到老都不曾改變,明明打心眼疼愛兩個孩子,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給他們,卻老是擺出一副厭惡的臭臉像是討厭他們的存在,不時惡聲惡氣的罵上兩句。
「還有呀!我最近出門瞧見幾個怪怪的外國人在外頭探頭探腦,妳出入要謹慎點,別給我出去就忘了回來。」如非必要她最好待在家里,省得她提心吊膽。
眼眸一黯,楊雙亞苦笑地拎起化妝箱。「那些人還真是不死心,都過了好些年了。」
這也是她必須晚上工作的原因,白日太引入注目了,她的容貌是最大的隱憂。
「人哪,不要太聰明,平凡一點才不致招來禍端,妳都二十五了,什麼時候才能安安穩穩的找個人安定下來?」一晃眼她都到了嫁人的年紀,身為長輩的她卻無法為她安排。
什麼生化科技,全是害人的玩意,修補受損的中樞神經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淪為殘害人命的武器,早早毀掉反而才是救人。
瞧瞧這兩個深受其害的娃兒就是這麼給埋沒掉,擔心受怕的沒一天好日子可過,失去他們這年齡應有的青春和歡笑。
她苦,他們也苦,一家人甘苦與共的守在一起,她不希望再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對了,隔壁那小子今天又來了三次,說什麼新居落成要邀請我們過去喝杯水酒,妳覺得妥不妥當?」被他煩得不想看到他都不成。
咦,為什麼問她?「姨婆做主就好,我沒意見。」
心口微起漣漪,臉上毫無表情的楊雙亞暗赧的紅了耳根,故做不在意地輕描淡寫道,不願讓人多做聯想。
其實從她房里窗口可以瞧見四面八方的動靜,視野極佳沒什麼阻礙,她知道那道英挺的身影幾時來,又幾時垂頭喪氣的離開。
甚至他沮喪地捶著槐木樹干的動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一幕幕印在她心版上,教她好笑又不忍心地想高喊一聲——住手。
以她冷艷的外表的確不乏追求者,個個花招百出地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往往在听見加諸于她身上的各種流言,以及乍見形同鬼屋的住所,便紛紛打退堂鼓懷疑她不是人。
有血有肉怎會不是人呢?!只是因為她慣常在夜里出沒,從事的又是「特種行業」,那些沒膽的人遂不做多想地將她歸于靈異類。
而那個鍥而不舍的鄰居應該听聞有關她的事情了吧,還能持之以恆地日日來敲門,不見任何影響地找各種借口上門邀約,算來他膽氣不小,也令她印象深刻。
「那小子流里流氣不太正經,可是對我倒挺有禮貌的,妳要是不排斥的話不妨和他交往看看,對老人家好的男人不會差到哪里去。」看久了也順眼。
她無法照顧他們一輩子,就找個差強人意的渾小子來代替她吧!看在他非常有心的婆婆長、婆婆短的份上,是該給他個機會試試。
女孩子長大總歸是別人的,留也留不長,趁著有不怕死的敢上門自我推銷,她就順水推舟由著他們去,看能不能有個好結果。
楊雙亞微愕的怔住,「姨婆,妳不怕他懷有不良企圖嗎?」
「哼!他的不良企圖不就是妳,瞎子也看得出他被妳迷住了,魂不守舍地老在咱們家門口當燈柱。」這麼點心眼還能瞞得過誰。
她粉頰微酡的故做鎮定,「他哪有魂不守舍,只是走路不小心撞到電線桿而已。」
她還暗自替他喊了聲疼,輕笑的捂住嘴怕被听見。
「呿!連人家撞到電線桿的事妳也知道,還說不中意他嗎?」一顆心大概種下情苗了,就等著開花結果。
在杜如月那年代,她是少數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富甲一方的杜家有得是錢供孩子上學,所以談吐方面隱約可見氣度,頗具智慧。
「姨婆,妳說到哪去,我要出門了,不多聊。」她逃避地套上鞋子匆匆離去,不想面對尷尬的話題。
「下回見到人就別擺譜,給人家一個好臉色,知不知道。」追出來的杜如月苦口婆心地叮嚀著。
這種事哪能說得準,以她現在的處境實在不適合多拖累人,那些人幾時會殺上門來還不一定,到時他們又得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
談感情,太沉重,何況她還有兩個人要照顧,誰會願意把別人的責任承擔在肩上呢?
一想到此,楊雙亞頓時失落地感到空虛,在經過十年的逃亡時光,她也會軟弱的想找個強壯的臂彎停靠,讓心休息一下再出發。
可是這機會並不多,可遇而不可求,往往錯身過後才發覺時機已失,她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度過日升月落。
「小姐,妳寂不寂寞,要不要陪大哥我做些有趣的事,包管妳樂得忘了自己是誰。」
一道婬穢的男音由陰影處傳出,落地的長影如出閘的猛鬼一樣駭人。
不予理會的她使勁地踩著單車,當沒听見的目視前方。
「嘖!想走呀!扮哥我等了一夜就為了落單的妳,妳忍心棄我不顧。」身一縱,厚顏無恥的下流男子往她車後座一坐。
多了一個男人的重量,差點握不住車把的楊雙亞不安地沉下聲音,「你想干什麼,轉角處有個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