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元卓輕笑地幫她推推車,動作自然得像做慣了這種事。「我的醫生說我已經完全康復了,不需要藥物控制,妳不必擔心我會變身。」
「哪個醫生?」她有必要了解了解。
敖近住了一頭狼得通知疾病避制局來做防疫處理,說不定牠帶了什麼世紀黑死病闖關入境,將造成人類的大量死亡。
「嗄?」怔了一下,他的思緒一下子接不上她跳躍的思路。
「我怎麼知道你的病是否痊愈了,瘋子通常比正常人表現還要正常。」一旦發作人家才知道他是瘋子。
「我是開玩笑的,妳不會當真吧?」瞧她認真的神采,葛元卓不由得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很抱歉,我一向沒什麼幽默感,在你出示有醫院蓋章的診斷書前,請與我保持三公尺的距離。」而且越遠越好。
「妳不相信我的為人?」他定楮的瞧她,想從她眼中看出一絲猶豫。
但是她的回答直接又傷人。
「我和你不熟,不需要認識你的為人。」他就算殺人放火也與她無關。
表情微變,他倏地握住她細腕,「妳必須認識我,我們會熟得沒有距離。」
夏秋千以「果然是瘋子」的眼神睨他,撥開他的手懶得多說,從推車中拿起一碗泡面,一瓶洗發精和一包卷筒式衛生紙,徑自走到櫃台結帳。
推車他要就給他吧!和瘋子一般計較豈不是顯得她很蠢,晚一點她得上網攔截一則訊息,沒時間和他瞎耗。
「一起算。」
誰跟你一起算,你以為你是誰。「不好意思,鄰居先生,那些東西不是我的。」
「我付帳。」他主動抽出數張千元大鈔準備遞給收銀員。「還有我姓葛,葛元卓,不是鄰居先生。」
「鄰居葛先生,麻煩你把你的雜物拿走,不要堆放在我這邊。」一個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以為走了個孟薔妘就會天下太平,沒想到她太快掉以輕心了,意外總在得意忘形時到來。
「那些都是給妳的。」雖然不是很滿意目前的稱謂,但他勉強接受這一點點進展。
夏秋千面容嚴肅地推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不勝困擾的說道︰「我看起來很需要別人的救濟嗎?」
「妳太瘦了,老吃快餐食品容易搞壞身體。」她可以再增五、六公斤的肉。
「現在流行骨感美,我的健康你調閱我的健保卡即可,反正征信業朝多元化發展,多你一個客戶不致通訊短路。」她是瘦,但不需要他的詛咒。
「我不喜歡,三餐營養均衡,定時進餐才是正確的飲食方法。」葛元卓未加理會她的嘲諷,堅持她一定要正常攝取食物中的精華。
他的態度讓一向冷情的她感到十分不悅。「你的不喜歡與我何關?!我家不開伙。」
「為什麼不開伙?妳家不是有最先進的廚房?」該有的廚房用具一應俱全,隨手皆能做羹湯。
「瓦斯沒了。」她隨口搪塞。
「我替妳叫。」桶裝瓦斯隨叫隨到,非常方便。
「沒醬油。」
「我家有,」待會他會買一箱回去。
「沒糖、沒醋、沒鹽、沒味精。」她缺所有調味料。
「我替妳買。」舉手之勞而已。
她幾乎要瞪他了,他听不懂拒絕嗎?「我拿不動鍋碗瓢盤也要你替我拿嗎?」
「如果有需要的話,妳敲個門我就到了。」他咧嘴一笑,為激怒她感到高興。
沒什麼表情的她總給人一種獨立雪地的傲然感,像一朵經歷風雪的白梅看淡世情,拒絕讓雪以外的東西染身,讓人無法靠近她半分。
可是她終究是人而非梅,人該有七情六欲,會大哭大笑,大喜大悲,盡情地表現出屬于人的生氣。
她卻不,神色永遠冷冷淡淡的像世上沒什麼事物值得她關心,生也好,死亦無所懼,逍遙來去一遭當是歷練,做鬼也知人的生趣。
凡事無所謂的對人對事,她認為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不需要凡塵俗事來煩她,日夜交替不過是過程,人活著就是為了等死。
這是她給他的感覺。
「真是好鄰居呀!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干脆幫我煮一煮,再順便幫我吃光,柴米油鹽醬醋茶也不用麻煩了,反正你的廚房都有,你就跟著它們一起腐爛好了。」
夏秋千冷笑的丟下一串話,抱著她少得可憐的日用品結算完就準備走人,不等他將所有的食材裝袋。
「對了,你有沒有考慮換掉公司的名稱,『乖乖搬家公司』真的很諷刺,你那群嚇死人的員工有那麼乖嗎?我覺得他們比較適合當殺手。」
第四章
「你們想改行當殺手嗎?」
下經意的一句話引得所有人噴飯,快速的轉過頭,差點把脖子扭斷了,一臉驚駭地望著若無其事的老板,好像看見他頭上多長了兩只角。
這麼驚世駭俗的建議怎麼有人敢說出口,干殺手也要有本錢,不是尋常人物辦得到,除了夠狠夠快夠準外,最重要的是要絕情,不能留存一絲人性。
而他們雖然有著不甚令人滿意的過去,但好歹是個人,那種濫殺無辜的事還真做不出來,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干麼痛下殺手。
老板是受了什麼承受不了的打擊,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匪夷所思的話,他們該不該充當張老師,適時開導他?
面面相覷的眾人無言以對,還是吃飯最重要,待會還有工作要做。
只是,仍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老板,我們公司要倒了嗎?」不然怎會要他們改行。
「目前營運正常,工作多得做不完,暫時倒不了。」年頭不好,搬家的人特別多,還沒人賴過他們的帳。
「那麼是你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嗎?大家都像一家人,有不適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老板的健康是員工的幸福。
要是他倒了,他們也就失業領不到薪水,生活陷入困苦,四處踫壁找不到工作後,可能又走回頭路干老本行,等著被人砍死在路口。
想想多淒涼呀!老板絕對不能有事,樹一倒,賴以維生的鳥雀無所依憑,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想得太多的小蔡打了個寒顫,表情不安的食不知味。
「我的身體也沒問題,用不著擔心,我只是隨口說出心里所想的事而已。」他自己也為之失笑的搖搖頭,為一時的月兌口而出感到愕然。
「哎呀!老板,你也好心點別嚇人,我們正在吃飯耶!」膽子小的恐怕要尿褲子,以為仇家來尋仇了。
中午的休息時間由公司統一訂購便當,工作提早做完的人就先吃飯,晚歸的一樣有份,只是便當是冷的。
大約有七成的員工坐在橫條的木椅上快速進食,時間就是金錢,多跑一趟就能多賺幾百塊,對出賣勞力的他們而言是得之不易的辛苦錢。
還有一些人在外頭搬家,有時因路途遙遠趕不回來只好在外解決,公司會額外補些津貼,剩下的便當則由其它人分掉。
「就是嘛!以後這種難消化的話少講,我怕得胃潰瘍。」既沒營養又具有相當的爆炸性。
梆元卓抱歉的致意,笑著要大家多吃點,「有個人說我們乖乖搬家公司的員工一點也不乖,看起來像殺手,她建議我們換公司名字。」
「誰這麼有智能呀!看得出我們有殺手本質,早就告訴你乖乖兩個字很可笑,你偏是不听。」他們已經被笑了無數次,早就習慣。
痹乖、乖乖,听起來順口又好念,很像小時候常吃的乖乖。
「我覺得挺有創意的,至少我們接的生意都沖著這兩個字而來,也算是免費的廣告。」只要人們記得牢便是成功的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