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愛 第2頁

到西夏看煙火只是臨時想起的借口,因為不辨方位的緣故,她已經遭到禁出千楓林六月有余,在沒分得清東西南北之前不得再做梁上賊。

在沒遭此限制以前她不想當賊,甚至厭惡出身賊盜世家,被迫習得盜技與其它三位姊姊同列四君子之名,以竹片為信號留下一則則竹盜夜襲的事跡,她以為她討厭當個賊,並且以此業為恥。

直到長達數月未接觸與盜有關的行徑,她才知道不攀梁走壁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不偷不盜的雙手奇癢無比,好像楓木中的蠢蟲不斷侵蝕心窩。

唉!當賊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她們只盜寶不欺良民,順手拿走的金銀珠寶大都施舍貧民,為頹敗的大宋做點善事。

「咦!奇怪了,那只鳥飛哪去了,怎麼一轉眼工夫就不見蹤影?」

自認很有做賊天份的羅竹衣百思不得其解,雖然她不辨東西的本事差了些,可是哪里有寶絕對瞞不過她一雙賊目,隨便瞅兩眼就能找出藏寶處。

那麼一只有人兩倍大的巨鳥到底能藏在何處?林蔭森森怎能逃過她的耳目,她連一片樹葉落地的聲音都能听得明明白白呀!

嗯!這棵樹好像經過過,那棵樹也有點眼熟,這片霧蒙蒙幾時能散去?她真的耽擱太多時日,而西夏王國仍在不遠處等待。

「莫再前進了,姑娘,前方沒有妳該走的路。」

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林霧中若隱若現,恍若鬼魅般飄忽不定,時而在前時而在後,音厚聲冷地回蕩在冷清的四方空地。

一般人見了此似幻似緲的情景肯定嚇得魂飛魄散,戰栗不已以為大白天見鬼了,不趕緊逃命也會腿軟,求菩薩,哭爹娘地直打顫。

但是家里有個宛如剛從墳墓堆里爬起來的活死人羅蘭衣,見怪不怪的她早就不以為奇,反而興致勃勃地沖上前找「人」問路。

「太好了,大叔,我走來走去就是走不出這座林子,小茶棚的老漢說直直走就能過林,可是那路像會長腳似的老耍著人,你說可不可惡,我跟它一無遠仇、二無近怨,何必變化莫測的兜著人玩……」

她一點也不怕生地說個沒完,不理會人家東閃西避的身影直跟著,前面的中年男子往左一步她也向左移,偏右一分照常挪挪輕如落霜的蓮步,逼得有心給她一條活路的對方不得不現身。

「閉嘴。」

閉嘴?听起來像是不怎麼和善。「我也想把嘴巴閉上,可是我不開口怎知該走哪條路才是正確的?我……」

「回頭路。」不像人的冷音一起。

「回頭路?」她憨憨的傻笑,不敢回頭一視。「大叔,你說哪一邊是回頭路?在我看來每一條路都一樣,霧來霧去……」

「左邊。」

怔了一下,一臉茫然的羅竹衣軟音軟語的問道︰「大叔,請問左邊是哪一邊?」

不恥下問是待人處事的態度,絕不是她又迷路了,虛心請教是因為霧太多了,她需要熟門熟路的人指點迷津。

「拿碗的那一手。」

「喔!拿碗呀!但……」她欲言又止的舉起右手,做出拿碗的動作。

面色如冰的男子抽了抽嘴角說了一句,「妳是左撇子?」

「咦!大叔好厲害喔!你從哪里看出我用右手端碗左手拿箸,是面相還是五行八卦?你會不會觀天象、知地理、幫人算命?我覺得我應該去改個運比較好,大叔你幫我算算看……」

「別叫我大叔,我才三十出頭。」男子的表情看不出好意,但眼角微微一冽。

「大叔,我才十五歲哪!你都三十好幾高齡了,我不叫你大叔難道要改口大哥呀?我娘也是三十好幾,而且……而且……」真是難以啟齒。

「而且什麼?」

「而且大叔明明都快五十還好意思自稱三十出頭,你不要看我年紀小就亂誑人,我外公人生得丑還能娶到如花美眷,你一定也能……啊!這是什麼?好像暗器……」

不知死活的羅竹衣還傻呼呼的說著,一見有數道銀光直朝門面射來,她當下一個下腰再一閃,拍拍胸口像是大吃一驚。

「不值得救。」一說完,身形魁梧的男子打算任由她自生自滅。

陰風堡的人沒有心,只有與雪一般寒冽的冷血,他不該多管閑事地想救她一命,只因她眉宇之間神似他早逝的妹子。

「喂!別走呀!大叔,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出林,拋下我一個弱質女子你會良心不安……哇!又是暗器,你比我大姊還狠!」

我閃,閃,閃。

幸好外公教她輕功時她有用心的學著,教一招學一招踏踏實實不敢偷懶,不然這會兒還真閃不過,身子一倒就枉死離魂了。

這人的心好生凶險,她不過是好聲好氣的問個路,有必要惡臉相向嗎?長得討喜的她一向人見人愛,誰不模模她的頭直道她生得俏。

大惡莫為,小善偶爾為之,他們羅家還算是積善之家,個個都不是短命鬼,大叔的暗器想射中她還挺難的,除非陰風怪盜俠小小親自傳授的輕功不再獨步武林。

「快走,別再跟著我。」居然甩不開她,她習得的到底是什麼武藝?

「不跟著你我就走不出去,走不出去就會餓死,然後我大姊會很生氣,二姊肯定放火燒林子,三姊會哭得天地變色、暗無天日,你這罪魁禍首一定死得比我還慘,生不生,死不死地飽受折磨,被閻王點召還比較快活愜意……」

「住口!」

他後悔了,後悔一時的婦人之仁,給自己帶來甩不掉的麻煩。

「大叔,你好像很喜歡打斷人家的話,這樣很失禮耶!大宋子民向來守禮知禮,不可以如同西夏蠻子一樣蠻橫無禮……」

「我是西夏人。」踩在西夏國上上還敢口出妄言,她真是死不足惜。

啊了一聲的羅竹衣干笑地停下腳步,耳根微紅地低頭道歉,為自己的有眼無珠感到萬分歉疚,居然當著人家的面說他們是一群未開化的蠻夷。

雖然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從中截去,可是做人的禮節不可輕忽,就算她是個賊也懂孔孟學說,話非利劍同樣傷人,容易惹得人家不快。

可她頭一抬又啊一聲,方頭大臉的高壯男子居然不見了,只留下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薄霧,以及不知落下還是升起的太陽。

正當她感慨時運不濟,微微發出懊惱的嘆息時,一陣淒厲的女子叫聲從遠處傳來,無關俠義的瞧熱鬧心態由心而起,喪氣的神態一轉興致深濃。

三蹦兩跳的朝聲音揚起的方向輕足而點,不怕死地湊一湊熱鬧,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路,還怕走不出林子嗎?

她單純地這麼想著,殊不知她給自己惹了一個大麻煩。

她發誓如果一切都能重來一遍,她絕對會規規矩矩的守在紅葉小築,和美得不象話的管家阿牛大眼瞪小眼,與她的喪魂竹為伴。

「妳說愛我愛得願意將生命交給我,為什麼我如妳願取妳性命時要如此懼怕?艷麗無雙的容顏如同白蠟般不再有任何艷色。」

一頭白發如雪般地隨風飄揚,銀絲勝雪更冷冽幾分,彷佛來自陰間的無常將軍,用著最絕情的聲音輕拂即將喪失的生命。

那冰冷的臉孔找不出一絲人的血色,映著同樣蒼白泛紫的細女敕臉龐,一是冷漠、一是驚恐,交織著比寒冬還低溫的冷意。

那是一雙失去人性的冷眸,皆紅著宛如獸目,像是雪地里的狼群尋求食物,一見到溫熱的獵物便集體撲殺,撕咬著口中的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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