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喜劇 第9頁

她的眼楮已被他迷人的外表迷得暈頭轉向,看不見他眼底的排斥,還當他非常有紳士風度,不忍心她這「瘦弱」的女子提他頗為沉重的背包。

反正她眼里的他完美得不像真的,才初見她就甘心受迷惑的只為他沉醉,再也沒有其它的存在。

「好,就這一間。」

她的離去是一種安息,她的美麗遺留在莊嚴的聖殿,她說你的家在台灣,她的靈魂會無止境的等待。

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一張泛黃的相片,相片中溫柔的嫻雅女子抱著一束潔白的海芋對著鏡頭微笑,神情滿足而充滿幸福感,像是一朵正迎接朝露的夏荷。

相片旁是另一張教堂的相片,那是一封來自台灣的信件,信中附了一張簡短的字箋,上面寫著正是他渴望得知的信息。

她的離去真是一種安息嗎?

那象征什麼意思,指她不在人世了嗎?

深深的孺慕和懷想無從傾訴的埋在心底,似遙遠的星月無法觸模,彷佛近在眼前卻是鏡花水月一場,心語留存找不到投遞處。

媽,這些年妳過得好嗎?離開父親的妳是否過得比以前快樂?

發束于後的美麗男子眺望遠處的山景,微風輕送帶來沁心的涼意,循著老板給他的線索,他知道自己的心有了浮動。

「是這里嗎?母親,妳的愛可曾留在這片美得詩意的土地上?」

風不語,只送來淡淡清香。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季靳回想著不堪的過去,從小生長在富裕的商業世家里,全賴母親的悉心教養他才有健全人格的發展,在貴族學校名列前茅。

可是喜新厭舊的父親卻因為母親的恬靜無爭而嫌無味,漸漸的將心移向婚姻外的第三者,並在他九歲那年與母親離異另娶新婦,不久即舉家移民紐約。

沒多久後一個全球性的金融風暴輕易地將父親擊倒,龐大的負債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有一天終于將手槍抵在太陽穴上輕扣扳機……

砰!一聲……

痛苦的神色拂上季靳俊雅的臉,肌肉僵硬的緊閉雙唇忍受那夢魘般的劇痛,噴灑在牆壁上的血鮮明可見的向他靠攏,一面牆分成四面地困住他的軀殼,靈魂在受苦。

那一夜他逃了,如同他嚇跑的後母。

夢,是沒有止境的磨難,只能接受而不能拒絕,他沉淪在紐約蘇活區,一條暗黑的巷道的酒吧外。

「啊!你在房里呀!我以為你出去逛逛了。」

一道假裝訝異的女音從門口響起,堆滿笑意的臉上有著遮掩不住的竊喜,不等人招呼地自動走進房間,打斷他沁著冷汗的心悸。

其實打從他住進忘憂山莊的那一刻起,驚艷繼而心動的顧其憂一直特別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每每假借各種名目送茶送毛巾的來接近他。

若說有誰知道他幾點幾分做了什麼事、喝了幾口茶水,那人非她莫屬,答案絕對比當事人還準確。

因此他根本沒走出過房門一步她最清楚,他的飲食全由她一人打點不假手他人,而此刻矯情的問候不過為引起他的注意。

她的動機明顯地不需要解釋,就是對他出色的外表著迷,「拋棄」心儀的小鎮醫生決定移情別戀,不時地來到他面前搔首弄姿,希望他表現火山爆發的熱情卯起勁追她。

雖然成果不怎麼顯著進步,他仍停留在不理人的階段,但風雨生信心嘛!頑石也有被滴水穿透的時候,只要她持久付出總會有收獲,人心再硬也是肉做的,不可能像鋼鐵一樣讓人處處踫壁,頭破血流。

「你是來玩的吧!我們這里有不少好玩的風景區和觀光景點,你不出去走走看看會抱憾終生,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顧其憂毫無羞色地自吹自擂。

水是故鄉甜,不管走過千山萬水,情系的土地總是游子歸來的淨土,它孕育了生命和美好的回憶,是家的所在,沒有人可以奪得走。

「抱憾終生嗎?」輕聲的低喃,季靳的腦海中閃過母親眉頭深鎖的愁容。

她也有遺憾吧!所以才有無止境的等待。

「老是悶在房里可是會悶出病的,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們最驕傲的綠色王國,有山和海的對話,有風與精靈的交談,滿山的雲海覆蓋天的盡頭……」她照本宣科的念著旅游文宣上的文字。

她本來想說滿山的雲霧,但因為那個霧字和她最痛恨的人有關,所以她將霧改成海,特別用紅筆圈起來加注,免得自己念錯。

只是她沒看清楚編寫旅游指南的文字創作者正是她的死對頭,還喜孜孜地當自己很有文學氣質,刻意用如詩如幻的聲音描述山城的風光。

「教堂。」

咦,教堂?「你喜歡我們聖輝大教堂呀!前面路口向右轉,然後走兩百公尺左右再往下,經過兩棵老樟樹爬上七十八個石階,有條小溪流過……」

彼其憂不假思索的口繪一張通往人們心靈入口的地圖,憑熟悉的記憶「走」到做禮拜的歌德式建築物前,懷抱聖子的聖母圖像鐫刻在牆壁上。

有百年歷史的聖輝大教堂是鎮上居民信仰的寄托處,每逢星期假日總會有不少在地人涌入,听不老的保羅神父以風趣幽默的口氣說著主的神跡。

大概是宣傳得宜吧!有些虔誠的信徒不辭千里而來,就是為了一睹古老教堂的風韻,撫撫年代已久的生苔石牆也覺得不虛此行。

「你是外地人不懂得我們這邊險要的山勢,一不小心容易踩滑或走錯路,昨天下了一陣雨路面有點潮濕,但如果有個擅走山路的向導就便利了,你絕對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話一出口她暗罵自己烏鴉嘴,沒事干麼亂詛咒人家發生危險,不過她暗示的那麼白他應該听得懂吧!她十分樂意當伴游女郎。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找得到路。」他不是路痴。

「可是外地人若沒熟人帶路真的會迷路啦!你沒瞧報紙才報導過幾個登山客迷失在山間出不來嗎?你千萬不要逞強跟自己過不去。」

異常熱心的顧其憂不死心的游說著,一路尾隨其後在他耳邊滔滔不絕的講述一年有幾人因山難而下落不明,誰家的兒子被大水沖走,哪個地方地勢險要害死多少人。

她沒發覺她現在的行徑簡直和長舌的顧大媽如出一轍,人家不響應就當他認同的說個沒完,只差沒挽起他的手臂當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

身材健美的她有著原住民特有的黝黑膚色,鼻梁很高眼楮有神,揚散著樂天知命的熱情天性。

唯一的缺點是嘴巴太大、骨架太粗,為了方便她將頭發削薄剪短,發型太過現代感沒有布農族少女的嬌羞,猛一瞧還以為她是變性失敗的男人。

「我不在意。」眼中流露出冷漠的拒絕,季靳挪挪遮住貝魂瞳眸的眼鏡,拉開和她的距離。

「我會擔心嘛!照顧出外人是我們店家的責任,我總不能讓你在山里亂逛找不到路回來,我家的民宿一向有提供導游的服務。」

意思是她就是要賴定他,不讓他走出視線之外。

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他表情一冷的停下腳步,以過人的身高擋在她面前,不希望她一直跟著自己。

「顧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一只饒舌的鸚鵡。」受了某人的影響,他出口的言語十分毒辣。

遠在他處的酷酒保大概沒料到他也會學她的辛辣作風,近墨者黑的定律不論走到哪里都行得通,不多話的他說得一針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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