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第4頁

身為不愛露面的秋天唯一的經紀人,她得面對一大堆媒體和絡繹不絕的買客,若沒一點能耐怎麼鎮得住,畫者不願讓畫淪為一種虛榮的假象自有她的道理,她無權讓一幅有生命的畫染上商業氣息。

她愛秋天的畫,也愛秋天這個與眾不同的人,她所能做的事是幫她保護她的畫不受玷辱,每一幅畫都能得到真心的對待。

只除了送給老高的那張素描例外,她意外的發現它被裱在與畫意不合的金框中,庸俗的錢味讓她差點昏倒,還連作七天惡夢。

「阿青青,妳真的狠心不幫我,小心我家的牌位,晚上他們會去找妳聊天。」高經理哭喪著臉請祖先坐鎮。

翻了翻白眼,趙翊青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覺。「威脅也沒用,我不怕鬼。」

神主位她家也有一堆,半夜想模八圈都成。

「妳……」他真的快哭的模樣,只差沒咬著衣角惹人憐惜。「無情。」

「謝謝恭維,有事沒事請別聯絡,我先走了。」她沒閑工夫應付他。

斑經理拉著她的衣服不讓她走,死纏爛打也要跟著她。人家說一皮天下沒難事,剛好他的臉皮比鋼板還厚,不纏到一幅畫誓不甘休。

「放手。」趙翊青有點火的低吼。

「不放,不放,除非妳能說服秋天賣幅畫給我們老板,不然我當定妳的背後靈了。」讓她用力甩不開。

「簡直是惡霸,你怎麼不去搶?」她用力推開他的禿頭,氣急敗壞地變了臉色。

他也想呀!但他搶不過展覽中心的警衛。

兩人當街拉拉扯扯互不退讓,就在畫展門口上演一場令人捧月復的鬧劇,看得路人和來參觀的客人莞爾一笑,多停留幾秒鐘看戲。

被纏得分不了身的趙翊青在心里不知咒罵過幾百回,擺月兌不了他她就沒法子辦正事,里頭有好幾幅畫已經被預定走了,她得先安排展覽後的送畫事宜。

偏偏這只水蛭有一等一的纏功,當初她就是因為被他纏煩了才幫他「周轉」了一幅畫,她不想歷史重演地讓他糟蹋秋天的畫作。

就在她煩得想尖叫時,負責招待客人的小妹突然跑向她,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交給她一張卷起的八開圖畫,然後又邊笑邊掩嘴地跑回會場。

覺得納悶的趙翊青有一絲好奇的打開一瞧,她的眼驀地瞠大,表情詭異的又把畫收起來,上下兩排牙咬得死緊不泄半絲風。

「這是秋天專程為你們老板畫的畫,你拿回去好好欣賞。」相信他們會非常滿意。

「真的?」他興高采烈打算先睹為快。

「等等,回去再一起看才有意義,你老板會嘉獎你的。」希望。

不疑有他的高經理高興的捧著畫離開,一面走還一面吹口哨,心想著老板會發給他多少獎金,他好帶老婆、孩子出國旅行。

這次他要建議老板畫框瓖幾個鑽石,看起來高貴又大方,閃閃發光,一定會掙得很多面子。

嗯!就這麼辦,他得趕緊拿回去交差,以免半路被劫。

第二章

秋水之姿,楊柳之色,溫玉為骨,雪為膚,耀石為目燦燦光彩,鼻挺如丘微帶一絲風骨,任是水做的肌理透著珍珠般光澤,一般來說是形容洛河女神的模樣。

但是坐在窗邊凝望藍天白雲的縴細身影亦有洛神之貌,淡雅的臉龐有著恬靜的笑容,不上顏色的肌膚女敕白得像一塊掐得出水的豆腐。

或者說她太蒼白些,長年不與陽光見面的膚色變得透明白皙,微血管清晰可見地在皮膚表面上跳動,好象稍一踫觸就會彈破那水水的一層薄膜。

她的朋友從不贊同她在夜里出沒,要是她餓了,或缺了什麼畫具,只要打通電話就好,他們一定義不容辭的替她跑腿,以免有人密報街上有個女吸血鬼。

美則美矣卻很嚇人,渾然天成的靈氣在夜里看來特別像鬼,長發飄飄又走得靈秀,很難不讓人誤會。

而且她又酷愛吉普賽人式的長裙,雪紡紗布料一體成形。

如果不作畫的時候還好,她還會穿著暖色調的衣服四處走動,有時會帶著她那只名為大胖的愛貓散步,在月光下享受寧靜和看狗打架。

但是一旦開始拿起畫筆的那一刻,她一定全身雪白宛如月下仙子,神聖而聖潔的凝神專注,不為外力所干擾調出她認為最適合的顏色。

而她會先在衣服上試色,淡描一筆才決定要不要用在畫布上,隨心所欲讓生活過得一團糟,只要三天沒人提醒她要休息,相信連她最親近的朋友也會認為她是鬼。

他們說這是藝術家的怪僻,廢寢忘食也要完成一幅佳作,但秋天會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告訴他們,她只是餓了走不動,順便把畫染上她的顏色而已。

順便!

這句話不知會氣死多少為生計奔波,沒沒無聞的窮藝術家,她的順便起碼為她賺進六位數的金額,而且不包括早已被抽工三成的佣金。

有人笑說她是得天獨厚的幸運兒,但她從不以為然,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若她沒有努力也不會進步,光是天份很難成就一個人後天的成功。

她不是怪,而是不懂得生活,什麼過于高傲、自命清高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只是喜歡將一張白紙涂出她要的色彩罷了。

「秋天,妳又在發呆了,天空飛過幾只鳥呀?」暗開玩笑的趙翊青在她身邊落坐,半月型的木椅足夠容納兩個大人。

但她有意無意地朝她靠近,不著痕跡地拈起她一撮頭發放在指縫間繞。

「七只麻雀、八只鴿子,還有一對白鷺絲。」秋天當真的回答,不假思索。

「嗄?!」她當場楞住,一時之間接不上話。

有人會去數天上飛過的鳥兒嗎?除非吃飽了撐著,不然誰會去干那種無聊事。

但秋天會。

她是那種隨時隨地在觀察的人,眼神看來矇有點夢幻的感覺,常令人以為她在發呆或作白日夢,睜著眼也能睡覺。

其實不然。

也許她不知道煮三杯米要加多少水,或是炖排骨要先燙過,可是她能由一個人的腳步看出他是不是寂寞,燈滅了之後有沒有暗自垂淚,她不會生活只會觀察人生,所以她把她感覺的感覺畫出來。

「翊青,妳的表情挺有趣的,妳真相信都市里也有白鷺絲嗎?」她瞎掰的。

眼神一柔,趙翊青從後抱著她將頭往她肩上一枕。「只要妳說的我都相信,誰叫我才是那個必須說謊的人。」

因為她是她的經紀人,得不斷的昧著良心向客人說秋天的畫已被預購一空,下回請提早排隊,她會為他們優先安排。

但實際上是他們水準差,沒藝術修養,財大氣粗又不懂掩飾,在她這一關就被刷下來了,哪能把錢不當錢看的亂撒。

有時謊言說多了自己也會當成真,現實生活中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辛苦妳了,不過妳別抱我太緊,妳知道我的身體不好。」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緒。

「啊!我忘了妳的心髒……」趙翊青連忙退開不敢再抱她,當她是易碎的玻璃保持距離。

秋天輕笑地搭著她的肩打趣,「我不是超級傳染源用不著害怕,我的心髒暫時還不打算停止跳動。」

輕生死大概是從她得知這種病沒有治愈的一天開始吧!除非換心,否則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健康,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而她不賭這一半的機會,因為她身邊有太多愛她、關心她的人,她舍不得太早離開他們,能活一天便賺到一天,健不健康又何妨。

「妳別和我開與妳身體有關的玩笑,妳今天的藥吃了沒?」她真的會怕,她是少數幾個見過她病發情形的人,當時她的腦波和心跳完全成一直線。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