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她自己所言,將死的人有權選擇有尊嚴的死去,她寧可把剩余的時間用在繪畫上而不是浪費在病床上,她要用她的眼、她的畫筆多看這世界幾眼。
而她們只有尊重她,因為這是她的生命。
「夠了,翊青,不要為難自己,我真的很好;沒有事,我只是不想離開畫室太久,我怕它會寂寞。」不要哭,她要笑著迎接每一天的到來。
大病之後的豁達,秋天的表情很平靜,除了臉色慘白些,看不出受病魔折磨的痕跡。
這也是她鮮少在白天出門的緣故,日毒的太陽會造成她心髒的負擔,而且容易嚇壞路人,有時上超市買日用品時店員會用疑懼的眼光看她,擔心收到的紙鈔印著地下銀行四個宇。
「但妳更寂寞,刻意不要我們陪著妳,因為妳要練習習慣寂寞,妳去的地方我們無法同行。」但沒有她的世界會更寂寞。
腦子一片混亂的紫乃龍之介根本難以思考,這個駭人的答案沖擊他所有思緒,他從沒想過她的身體已糟到這種程度,而他還常說她像個鬼。
原來她的心已嚴重到必須更換的地步,為什麼她不肯直言還順從地忍受他專制的對待,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要一顆心有何難,天下沒有買不到的東西,以他的能力弄十顆八顆不成問題,就算必須殺人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她活著。
「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他口氣沉著的問道。
趙翊青看了看秋天,態度不像先前的排斥。「二十歲以前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二十歲以後我們無法確定。」
「妳是說二十歲以後她就沒去看過醫生,只靠藥物維持生命?」她該死了,竟然放任身體惡化而不加以治療。
事實的確如此。「醫生會定期來為她檢查,順便開藥,但成效不大,她的病不是藥物能治愈的。」
「很好,她任性妳們也跟著縱容,妳們就沒想過其它讓她活下去的方法嗎?」她們是幫凶,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孤單的路。
但他辦不到,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幫助她。
「她不願到醫院去……」她們勸過了,但她依然堅持己見。
不去?「那麼就把醫院搬到家里來,我會給她最好的醫療設備,一流的監護團隊,還有一顆血淋淋的心。」
現在最重要的是聚集國內外心髒病精英一同為她診治,若到非不得已的情況下,即使強迫也要硬押著她做換心手術,絕不容許她再輕賤自己的生命。
「龍之介,你不必為我費心,你有你的事業要顧及,犯不著為我的事奔波勞動。」她不想欠他太多。
「閉嘴,省得我現在就掐死妳,不願到醫院就得乖乖听我的安排,妳拒絕的權利已被剝奪。」
真霸道。「你沒有義務幫我,我們的關系比紙還薄,我不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秋天執意要劃清界線,光他說的一切就是一筆龐大的開銷,要是手術失敗她根本無法償還。
「陌生人,妳說我是陌生人……」紫乃龍之介憤怒的眼中都快噴出火了,死命地捉緊她雙臂只差沒用力搖動。「別忘了妳叫我一聲大哥。」
她苦笑的搖搖頭。「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個謊言,我是爸媽收養的孤兒不是你妹妹,我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要關系是吧!」他氣急敗壞的拉著她準備上樓。「妳要關系我給妳關系,等妳成為我的女人就有關系了是不是?」
秋天眼露苦澀地與他拔河。「我不能和任何人發生關系,稍微過度運動我的心髒就會受不了,我當不了你的女人。」
跑步,游泳,健身都不行,她連曬太多陽光也會暈厥,不省人事。
「妳……」該死,該死,他為什麼幫不了她?
「何況你有未婚妻了,不應該再招惹其它女人。」她故意笑得很開心,像是祝福他未來的婚姻美滿幸福。
紫乃龍之介的臉一沉,非常不高興她提起這件煩心的事。「成功的男人有無數的女人,除了妻子以外我還是可以擁有妳。」
魚與熊掌他都要,有權力的男人沒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你真的不懂愛。」微微嘆息,秋天握著他的手走向一幅白布覆蓋的畫。
她揚手一掀,一對盈盈淺笑的男女深情對望,眼眉間染上幸福的色彩。
「他們看起來很快樂,但你仔細看我母親的眼楮,她的眼底仍有很深的遺憾和落寞,因為她一輩子也無法為心愛的男子披上婚紗,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願望,而她永遠也等不到。」
只因為她愛上有婦之夫。
「妳是在跟我求名份嗎?好,我同意娶妳為妻,讓妳在開刀後和我結婚。」這是她要的吧!他成全她。
秋天的笑容為之一黯,失望的望著畫中的父母。「他還是不懂,還是不懂……」
她要的很簡單,可是他給不起,而她也不能要。
「我不懂什麼?妳告訴我呀!對著一幅死畫能更開心嗎?妳告訴我,妳告訴我,妳告訴我……」
她只是平靜的笑著,一言不發的凝視她的畫,然後將畫卸下交給他。
「半生緣得之不易,希望你好好珍惜它。」
「翊青,我好傻是不是?我真的愛上他了,可是我卻不能愛他,我是個被愛遺棄的女人。」
望著趴伏在肩上低泣的縴弱身子,心里有更多苦澀說不出口的趙翊青暗自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咽回月復內,輕環著秋天的背陪她受苦。
她也愛她呵!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能說,只能任由心中的痛化為無盡的苦獨自承受,不願破壞表面平和的友誼,她真想大聲地說︰我愛秋天。
但是,她只是她朋友而已。
一個朋友能為朋友做多少事,她從不去計量自己曾付出什麼,只求她愛的人能夠幸福無憂,快快樂樂地和笑聲為伍,不再為病痛而掩飾心情。
看著她的淚如珍珠般落下,她什麼也不能做地任她悲傷,她知道她的病已奪走她太多的室砠,連愛也必須割舍,她的苦,她懂。
因為她也是被愛折磨的人。
「怎麼辦,怎麼辦,我已經深深愛上他了,我愛他,真的很愛他,但我不能拖累他,我不能讓我所愛的人受苦……愛他,好痛苦……」
我呢!就不苦嗎?
趙翊青輕吻她頭發在心里對她說︰不怕,吾愛,我一定會讓妳活下來的,不管要付出何種代價,即使要向惡魔妥協也在所不惜。
妳不愛我沒關系,只要我愛妳就好,我不會讓愛遺棄妳的。
即使用我的生命。
天空很藍,但她的心很沉重。
「天哪!不可能的事居然發生了,這簡直是奇跡嘛!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定是夢……」
連連驚呼的荻原耕次用力揉自己的眼楮,一再比對手中的相片方敢確定不是幻影,皇天終于不負苦心人,他的辛苦是值得的。
雖然看起來比較黑像土著,又穿著原住民的傳統服飾,但外觀上並無顯著的改變,還是深情相依的模樣令人羨慕。
原本是純粹踫踫運氣,駕游艇到出事地點逛逛,看能不能查出蛛絲馬跡好向某人交代,免得某人老怪他辦事不力,只會浪費支票泡馬子。
談起來還真有點詭異,風平浪靜的海面突然刮起大風暴,浪起八丈高地差點嚇得他破膽,以為這下子小命休了,他等著咸咸的海水將他淹沒。
誰知大浪一陣又一陣地拍打船身,似有某種神秘力量推動游艇前進,亂掉的指南針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羅盤一點用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