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第27頁

車子的煞車聲,隨後的踫撞聲,一長串連環大車禍嚴重堵塞,喇叭聲震耳欲聾。

「該死的,妳怎麼可以這樣嚇我,妳怎麼能……嗚……妳這可惡的女人。」為什麼血流不止,她只是彈出來而已,不是嗎?

「秋……秋天她沒事吧?」後座的她不會受傷,她成功地讓車子停住了。

「妳都快掛了還擔心秋天,妳的血一直在流……我好害怕,不要丟下我們……」她的雙手沾滿她的鮮血,怎麼也止不住。

「閑……閑……把我的心髒給她……告訴……告訴她不……不是她遺棄……心,而是將我心……換她心……」她會永遠活在秋天的身體里面。

眼淚直流的魏閑閑終于明白她的用心,她是故意的。「我恨妳,趙翊青,我會用活著的歲月恨妳,妳讓我失去一個朋友。」

將我心,換她心。多蠢的行為,她明知道代價有多大還一意孤行,叫她如何不恨。

可惡的眼淚為什麼和她的血一樣流不停,她不會為她哭的,絕對不會,她沒有這麼笨的朋友,她拒絕承認這個快死的笨女人是她的朋友。

誰會感激她的愚蠢,為了讓秋天活下來而自我犧牲。

「恨我也好……」趙翊青的口鼻突地流出血,耳朵也有微量鮮血沁出。「我不能參……參加她的婚……婚禮……祝她幸……幸福。」

「笨蛋,笨蛋,妳這個大笨蛋,我一定會在妳墳上跳舞,妳……愛得好傻……」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天空變黑了。「女人一生總……要傻過……一回……妳也去……去愛,那個偵探……很適合……妳。」

手一軟,趙翊青的生命走到終點。

魏閑閑沒有時間哭泣,她將趙翊青交給救護人員急救,兩腳急急忙忙地奔向車頭全毀的林寶堅尼,她不想連最後一個朋友也拋下她。

「救救秋天,求求你們救救秋天,這世上不能沒有秋天,她必須為朋友活著……」

救救趙翊青的秋天。

第十章

手術中的燈亮起。

著急的親友焦慮不安的來回走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難以平靜,一顆焦躁的心恨不得飛向手術房,瞧瞧醫生們是否盡心的搶救病人的生命。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明亮的陽光由柔和的月亮女神取代,皎潔的明月照出每一張疲憊又忐忑的臉,等候的無助讓人心力交瘁。

沒人注意到腕上的指針指向幾點,眼中除了擔心還是擔心,不敢去想手術失敗的結果。

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這個低得近乎零的數字怎麼叫人安心,只要一點點小疏忽就有可能造成終身遺憾,誰能不提心吊膽的以防萬一,寸步不離地盯著始終關上的白門板。

林寶堅尼的車頭全毀卡死前座兩位保鏢,不等救護人員將他們拖出已橫死當場,下半身被壓成肉狀不成形,兩眼大睜的不相信自己會慘遭橫禍。

而後座的保鏢被彈落橋墩傷及頭部,目前仍在加護病房觀察中,若三天內沒醒來恐有成為植物人之虞。

傷勢較輕微的算是左手骨折的菅野千鶴,她幸運地逃過飛濺的玻璃僅在唇下被劃一小口不致留下疤痕,不像反應慢了一步的淺倉靜子讓碎玻璃刺入眼球,視網膜破裂視神經失去功能,失明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當秋天被抬上救護車時已意識昏迷,氣若游絲只剩下一口氣撐著,若非及時施以心肺復蘇術暫時回復心跳,再遲個幾分鐘就算有顆新鮮的心髒也沒用,她的心肺功能糟到醫生都搖頭嘆氣,直說為什麼不及早做心髒移植手術?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听起來像規律的心跳聲怦!怦!怦!齊心的祈禱讓所有人抱有一線希望,望眼欲穿地期待那扇門後能帶來好消息。

「丫頭小的時候我們也常坐在急診室看醫護人員忙來忙去,有時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敢離開,怕她找不到我們會害怕,哭著喊爸爸媽媽。」

神情冷峻的紫乃龍之介盯著雙手,回想數小時前握過的冰冷小手。「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虧欠你太多,想在來得及的時候彌補你,丫頭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她最怕寂寞了,必須要有人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才安心。」

「你知道她是我們領養的孩子吧!她從小被遺棄在育幼院門口……」

口氣滄桑的龍翔天娓娓道來秋天為什麼不肯接受手術的原因,被遺棄的孩子多半沒有安全感,再加上病痛的折磨更容易胡思亂想,老以為養父母終究會嫌棄她病弱的身軀而選擇丟棄她。

畢竟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怎麼信任突然對她好的陌生人,由排斥到懷疑,一直到她看見他們的努力,才願承認自己是被愛的。

「我們花了十年的時間才取得她真心的微笑,從那時候她才相信自己存在的價值,縱使身體上有疾病也是為了考驗她對生命的熱情。」

「也許你會覺得遲來的父愛已經不需要,但我仍要告訴你,愛要及時說出口,不要以為不說別人就能感受得到。我愛你,孩子。」

他錯過他太多年了,幾乎忘了他也會長大,並且學會愛人。

紫乃龍之介肩膀為之一動地抬起頭。「當初為何不帶我走?」

「因為我是贅婿,而紫乃家族需要一位正統的繼承人,我已經對不起你母親了,不能再剝奪她日後的依靠。」龍翔天苦笑地翻開長滿舊繭的掌心,「除了那張飛機票我身上只剩一張百元日鈔,我能讓你跟我一起受苦嗎?」

「但你有沒有想過母親會因你的關系而傷害我,也許我寧可吃苦也不願待在那個人身邊。」這樣他會早點遇上秋天,今天她不必在生死關頭徘徊。

龍翔天想撫模他額上那道疤痕,卻又怕他拒絕的縮回。「為人父母者總希望孩子過得比自己好,我是流亡學生知道三餐不濟的可怕,我不要孩子有一餐沒一餐的挨餓受凍。」

但他的確沒料到紫乃楓連孩子都下得了手,自殘還不夠甚至拉著兒子陪葬,她最疼的是龍之介呀!

「秋天她會沒事對不對?有你們一直照顧著。」為了這一點,他可以原諒他的拋棄。

他們把秋天養活帶大,讓他有機會遇見她;她的病不容易養大。

「當然,她舍不得我們,也舍不得你,她舍不得這個美麗的世界。」還有她的幸福。

「可是她拒絕我的求婚。」表情陰郁的紫乃龍之介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抱怨吾。

「孩子,你忘了我說過的一句話嗎?愛要說出口。」他那個女兒也是死硬派,愛鑽牛角尖。

紫乃龍之介煩躁的搔搔頭嘟噥著,「女人真是麻煩。」

「是很麻煩,但我們愛她。」這個麻煩是自找的。

頓了一下,他的表情轉為無奈。「我愛她,天知道她耗損我多少細胞。」

「你還是心甘情願為她糟糕到底的生活習慣善後,即使她把一尾鮮魚煮成小魚干。」所以他們從來不讓她下廚,以免再蓋間新廚房仍不敷使用。

案子倆相視一笑,中斷的天性因此修復,再大的恩怨也會煙消雲散,血緣至親是斬不斷的,不管時空如何顛轉,愛串連了每一顆傷痛的心。

鼻肉之情是天經地義,其中或許有波折、挫敗,但雨過總會天晴,天空不會吝嗇點亮七色虹彩,為這寂寞世界留下一道希望。

不過看到緊閉的手術房,兩人的笑意變淡了,顰起的雙眉無法舒展,黯沉的眼缺乏神采,沉澱著心事不知該如何排解。

他們所愛的人在里頭和死神交戰,她要的很簡單並不貪心,上天應該體諒她二十四年的苦難還她應得的健康,不用再躲著陽光自由自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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