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歸氣卻拿他們沒辦法,一團親朋好友比蝗蟲還可怕,當他的居所是觀光景點任意進出,如入無人之地地指指點點。
甚至還有一對新人來此拍照留念,直說他的鬼屋不夠驚悚。
「你這孩子本性不壞,我這雙老眼還沒花,看得出你對她的用心。」岑婆婆嘆了一口氣不免欷吁。「人家說什麼豪門深似海,我怕她和你家人處不來。」
「這點我放心,我早就搬出家里獨立生活,他們一年踫不到三次面。」如非必要,他也不想讓她和功利的家人見面。
他們到現在還想撮合他和紫月的婚事,三天兩頭催他趕緊辦一辦,一點也不在乎他身邊已經有人了。
「我家丫頭的命並不好,沒幾歲就死了父母,跟著我這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老太婆也挺辛苦的,要不是她姑爹學問好肯教她,恐怕她會過得更累……」
案母雙亡應該是件悲傷的事,可是她一滴淚也沒掉地反過來安慰他,渾身散發著春天光芒要她笑,因為她的父母飛到天上當神仙是件快樂的事,她們要他們高興才是。
「這丫頭比誰都堅強,別看她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真要強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時,她肯定會跟你拼命。」像棵堅韌的野草。
他沒好氣的回道︰「外婆,你暗示得太明顯了。」
溫,泉,館。
「呵……你這小子太精明了,不過他們一家都短命,到了這一代我還真是擔心呀!」她實在不想再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他們一家……」聶沕離狐疑話中的語病,她和她的父母不是一家人嗎?
岑婆婆剛想要說一些令人痛心的陳年往事,負責櫃台的女子神情慌張的跑向她,手中拿著無線電話。
「不……不好了,春天從馬背上摔下來」
第九章
「什麼,春天摔下馬?!」
就像鳥兒會飛,魚兒水中游一樣,馬術精湛的春天怎麼可能墜馬,那比彗星撞地球還荒謬,根本沒人相信她會從春天二號的背上摔落地面。
春天牧場的馬最溫馴了。
但事實證明馬會失蹄,猴子會由樹上掉下來,她在眾人的注目下突然握不住韁繩滑了手,馬兒像受了驚嚇似地揚起前蹄。
狀況來得太快了,她沒來得及應變,整個人像拋物線似地往後拋,差點還被馬蹄踩個正著。
幸好她運動神經不算差,落地的那一刻發揮體操的側空翻,避開堅硬的石牆和石堆才不致折斷腰骨,滾落泥濘的水池旁。
雖然不致危及生命但傷得不輕,左腿骨折有昏迷現象,從送醫途中到急診室一共吐了三次,臉色蒼白得幾乎不見血色。
一路伴送的蔚海洋憂心忡忡,再度失去親人的恐懼縈繞在心,他想起妻子的死,以及大火中兩具至親的焦尸,他真的很怕雷家的傳說會再一次應驗。
听說住餅雷家大宅的人都不長命,雷愛愛的父母便是一例,然後她和丈夫春意然葬身火窟,接下來是曾暫住的妻子。
像是一種詛咒,對愛情的詛咒。
情路走得順暢反而引來死亡,冥冥之中似乎有股黑暗力量嫉妒愛情,讓相愛的人不能相守,分隔幽冥兩地不得相見,飽受相思之苦。
但春天還太年輕了,她的愛情才剛開始,死亡之手不該這麼快找上她。
「春天沒事吧?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若不是心情太過沉重,眼前的一幕真的會讓人捧月復大笑。
蔚海洋抬起頭望向加護病房,神情顯得蒼老和自責,沒法回答地捧著頭,他還沒有辦法接受春天由馬上摔下來時他沒及時接住她。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說,別讓我老人家著急。」木人兒一個想急死人呀!
人還躺在里面叫他如何開口,他沒把人照顧好。「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目前是什麼意思,表示以後還有變化嗎?」聶沕離將背上的岑婆婆放在椅子上,兩手捉緊他雙肩一搖。
因為听見外孫女摔馬的消息太過緊張,猛地站起的老人家畢竟上了年紀,一不小心就閃了腰。
可是她沒法子在家里枯等,她這一生中已送走太多兒孫,怎麼也下放心的硬要跟來,因此心急如焚的聶沕離才背著她一路趕來。
「醫生還在觀察中,她落地時是用雙手抱著後腦,所以前額受到撞擊有微量出血。」不然會傷到腦神經中樞更為嚴重。
「需不需要開刀?我馬上從北部醫院調來腦神經外科醫生為她治療。」只求她平安無事。
他不會讓她有事,他的生命有她才完整。
「暫時沒這必要,只要不繼續出血,大腦會自行吸收微血加以消化,比較麻煩的是她的腿……」說到這里,蔚海洋有點難過地別開臉,偷拭眼角的淚。
「她的腿怎麼了?」
聶沕離追問的聲音中有著壓抑的怒意,心慌地想沖進病房看個究竟。
「醫生說是開放性骨折,就算拆下石膏也要復健半年,若復原情形不甚良好的話,以後走路可能有微跛現象。」因為膝蓋無法彎曲。
「什麼?!」
受不了沖擊的岑婆婆眼前一黑,差點昏倒的緊捉椅背,不讓黑暗擊垮的保持清醒,她怎麼也沒料到活蹦亂跳的孫女一出門卻慘遭橫禍,如今連看她一眼的力氣也沒有。
這是造了什麼孽呀,才幾歲的孩子怎好折騰,真要有個人抵命,她這把歲數也活夠了,就讓她替這孩子受苦,她好早點和丈夫女兒們團聚。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他應該陪在她身邊。
甜如太陽的笑容,澄淨似天空的乾淨眼眸,笑起來的酒窩漾著無限甜蜜,無憂的神采飛揚著,她該是和風中最燦亮的人兒呀!
十指松動又握緊,已由震驚中恢復冷靜的聶沕離想闖入加護病房,但因會客時間末到,由內部控制的不透光玻璃門根本不對外開啟。
他憤怒的一拳擊向牆壁發泄心痛,鮮紅的血痕留在白色粉漆上叫人倍感驚心,情緒低落的蔚海洋並未阻止他,因為他了解那種等待的心急。
「我懷疑這起意外是人為的。」
他一句話猶如廣島原子彈炸開。
「說清楚。」黑瞳倏地發出寒芒,一股燃燒的怒火充斥聶沕離周身。
形成詭異的風。
「我試圖拉住春天二號不讓它躁動時,我發現握繩部分沾有牛油。」那是春天滑手的主因。
凝固的牛脂抹在韁繩上不容易發覺,由接觸人的手溫慢慢溶化,手拉得越緊越容易產生摩擦,溶化的牛油便會附著在手上。
春天不喜歡戴騎馬專用的手套,她認為那是違反自然的動作,人要直接接近疆繩才能和馬融為一體,與它心意相通。
蔚海洋接著道︰「如果她滿手是油,韁繩上也布滿油脂,就算她技巧再好也會有所失誤,雖然不致落馬也會被扣不少分數。」他相信她會控制得宜。
「可是她卻墜馬了,這是為什麼?」牙根緊咬的聶沕離有殺人。
「因為這個。」
一直緊握的拳頭松開,一道璀璨光芒十分耀眼,安靜而尊貴的躺在蔚海洋手心。
「這是……」聶沕離驚愕得無法說出心中的激動,熟悉的款式讓犯人呼之欲出。
「一枚鑽戒,或者說是結婚對戒中的一只,工作人員在取下馬鞍時發現的,他以為是春天的東西才轉交給我。」
當時他震驚極了,從不戴飾品的她不可能擁有價值不菲的星鑽,他記得很清楚,她手上並未配戴任何裝飾品,除了手表。
但是當時急著送她醫治並未細察,在她情況未明之前他無法分心,就怕好好的一個好女孩子從此不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