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第25頁

春天住院的消息簡直嚇壞了全鎮的人,幾乎所有鎮民都想來探視她的傷勢,因此鎮長大方的包下二十輛游覽車北上。

聲勢浩大的進香團……呃!是親友團差點擠破醫院大門,所以由鎮長代表送上一車的慰問品原車返回,免得警衛以為鬧事出來趕人。

年紀已大的岑婆婆不好來回奔波,因此由幾個年輕人輪流監視她,以防她不安分地溜下床,和人家玩起輪椅競速運動。

柳如潔和楊輕燕是學校代表,兩人各請了兩個禮拜的假賴在冷氣房享清福,有得吃有喝還有得拿,電視二十四小時播放,看要HBO還是國家地理頻道,一百多台任君跳台口。

誰說醫院不能媲美五星級飯店,半人高的冰箱換成三門大冰箱才裝得下人家的伴手禮,水果和營養品居多,再來是女乃粉。

厚!這些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送女乃粉,當她插管還是胃出血,只能吃流質食物。

「怎麼了,春天又不安分了?」穿著白袍的中年男子拿著听診器推門而入。

面對過度活躍的病人,他是苦樂參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醫生叔叔,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我一點事也沒有……啊!牢頭也來了。」幸好幸好,她還沒講他壞話。

聶沕離皺起眉,「牢頭?!」讓她住太好了是吧!

等她出院有得是苦頭吃。

「呃,阿離,你好辛苦哦!鮑司、醫院兩邊跑,我幫你削個水梨消消火。」刀子呢?剛才還瞧見燕子在用……

燕子。

「你給我離刀子遠一點,我不想你再摔斷另一條腿。」沒有安靜的一刻。

笑得很心虛的春天在他的瞪視下縮回搶刀的手,故作文靜的雙手貼著小腰,表示她非常乖不妄動,希望有減刑的機會。

不過她靈活的眼珠子東瞟西瞟地透著頑皮,靈慧光芒閃著一絲興味,似在轉著什麼主意不讓他知道。

而看到她那只已經簽滿密密麻麻「鬼話」的石膏腿,很少人不發笑的,什麼祝你早日升天,來世再見,我是你的忠狗汪汪……幾乎找不到空隙再補上一筆。

連醫生和護士也來湊一腳,當她的腿是許願池,逗趣的寫著︰我的春天快來。

只是這句話被某個善妒的男人用墨水涂黑,然後春天又用立可白涂白,給錯過簽名的人一次機會。

「我又不是故意摔馬,手滑嘛!」躺在床上很可憐的,每個來探望她的人都會吼上一吼。

在場的人都因她無心的話語微變臉色,沒人告訴她墜馬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計畫。

「你要不私自瞞著我比賽的事情,現在你也不會躺在這里。」有他在場,至少企圖傷害她的人會有所收斂,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聶沕離還為她「離家」三天的事生氣,一罪二審的限制她不得離開病床半步,除了上廁所和洗澡外。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常對醫生、護士洗腦,趁他不在時開溜,轉著輪椅四處游蕩,好像她真的來此度假的和人打招呼。

有一回她平舉著石膏腿和一群肢障學生打籃球,輪椅滿場飛的飄來飄去,互相推擠險象環生,嚇得他差點得心髒病,三令五申不準她接近陌生人。

「這種事沒法預防嘛!我怎麼知道一向溫馴的春天二號會突然驚惶失措,非常痛苦的仰首嘶鳴。」那時她只關心它發生了什麼事,忘了自己在馬背上。

手一滑就順勢往後拋,那一刻她想到阿離的臉,身體本能的做出側空翻動作。

可是還是不能避免受到傷害,障礙超越賽的場地本就處處障礙,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事,太過狹小的設計便是一大缺失。

不像日本,英國的跑場非常遼闊,有森林、小徑和平原,策馬奔馳於落日下多寫意。

「以後不許騎馬。」一次經歷就夠磨破他的膽子,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春天略微抗議的推推聶沕離。「醫生叔叔你看看他嘛!哪有人這麼霸道。」

不是說在哪里跌倒就由哪里爬起來嗎?牧場是她的,怎麼有可能不騎馬。

「你們小倆口的事自己解決,我是局外人。」他還不想被某人砍死。

「醫生叔叔……」昨天他還說要幫她推翻暴政,允許她出病房「曬太陽」。

「別叫我,醫生在看你的腿。」嗯!友誼長存,心心相印,你是我的太陽……咦!這行字好熟,像某張支票上的簽名。

他看向若無其事的金主,沒想到他也那麼幼稚。醫生偷偷的抹掉一行字,簽上自己的名字,旁邊還寫著︰哈!炳!我最偉大。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的腳已經好了。」她才想一敲石膏腳以茲證明,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握住欲造反的小手。

噢喔!他又變臉了。

「原則上你隨時可以辦出院手續,醫院畢竟不是飯店,老佔著床位……」喝!瞪醫生不太道德吧?

好吧,好吧!他懾於婬威,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醫院改成五星級飯店也無妨,支票別忘了給就好。

「不過呢,你的情形比較特殊,要多住幾天觀察觀察,沒有必要不要常走動,這樣對你的腳比較好。」

聶沕離滿意的點點頭,暗示他沒事可以離開了。

「可是你昨天說……」

怕她泄漏他是幫凶的事,醫生連忙打斷春天的話,「噯!好忙好忙,我還要去巡房,明天再來看你。」

醫生邊說邊往外走,識相的楊輕燕也捧著一箱水果離開,懶得看這一對笨鳥談戀愛。

她的理由是︰怕長針眼。

「藥吃了沒?」聶沕離邊問邊倒了一碗魚湯,魚香四溢。

「吃了。」春天有點反胃的縮了縮,盯著他手中冒著熱氣的濃湯。

不會又要吃了吧!住院十天她起碼胖了五公斤,再補下去她得請外婆修門了。

「不許皺眉,多喝點有營養的才會快速康復。」知道她愛喝熱湯,他沒吹涼地直接送到她嘴邊。

「這句話你最少說過二十遍了,我實在喝不下去了嘛!」從早補到晚,她懷疑還有什麼地方沒補到。

「半碗。」這是他唯一的妥協。

噘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春天才含下一口魚湯,「離,我想回家。」

「再過幾天,等你情況好一點再說。」不顧她的意願,他擅自決定她住院的天數。

因為他還有事要忙。一絲凌厲眸光閃了閃,快得令人忽略。

「可是我覺得大家都在笑話我,好像我才跌破皮就得包得像木乃伊似的。」比她更嚴重的人都出院了,只有她還像重癥病患受嚴密監控。

不是她不知感恩,而是真的很悶,哪里都去不了的感覺實在痛苦,就像無形的風被綁住了,四面都是牆非常寂寞。

而且並非她多疑,老覺得周遭的人好像有事瞞著她,所有電視中的新聞節目一律鎖碼,報紙的社會版及國內外版也不見了,要不懷疑都很難。

她好想出去吹吹風,看看一望無際的海洋,听外婆和阿離為了溫泉館吵得不可開交的盛況。

籠中鳥呀籠中鳥,你的名字叫春天。

聶沕離認真的問︰「要我把醫院淨空嗎?」這些吃飽太閑的人沒必要住院。

為他的提議而訝笑的春天突然摟著他脖子撒嬌,「淨空我一人不就得了,你不想接我回家嗎?」

「想。」不過要等那件事落幕之後。

「阿離,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歡醫院的空洞。」她需要帶著綠草味的新鮮空氣,不然她會枯萎的。

「那麼想回家?」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帶著某種陰謀的味道。

「當然,我再躺下去會生銹的。」她一臉可憐兮兮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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