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火 第8頁

她吸引他的地方不在出塵的絕麗,或是她身上隱約的熟悉感,而是臨危不亂的鎮定,以及那雙看下清情緒的冷漠清瞳。

「治安不好是你們警察的責任,如果我連在自家休息都要關緊門窗,那麼白領薪水的你們在哪里,要我們隨身攜帶槍械防身嗎?」語氣漠然,她的眼神含著諷意。

其實她平時話並不多,丟個兩句敷衍已經很夠意思了,寡言少語是她一貫作風,若非必要她很少開口與人交談,性情冷得足以名列金氏紀錄,與緊咬的蚌殼齊名。

但是奇怪得很,一遇到這姓火的高級警官,那份沉冷就會稍微破功,好象兩人相識已久,在某種程度上她可以信任他,並且放松緊繃的壓力而任性。

一種不合理的荒誕吧!敵對的立場居然能相安無事,說出去絕對令人嘖嘖稱奇。

嗯!說得有幾分道理,他們警方是該徹底反省。「等我當上警務署長一定進行改革,目前就請妳先委屈一點,槍呀刀的這一類危險物品屬于列管物,千萬不要往身上放。」

「否則呢?」她微帶挑釁的一睨,絲毫不把他的警告當一回事。

笑了笑,他在警徽上模了一下、「否則我只好抱歉了,依法辦事帶妳回警局住上幾天。」

他並不是開玩笑,犯了罪的人就該接受法律制裁,絕無例外。

「火警官,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巡邏辛苦了。」擋在店門口「聊天」叫她怎麼做生意。

笑容恬適的五十嵐秋子一手捧著尚未修飾的有刺玫瑰,一手拿著鋒利的花剪做勢要修花,適時打斷火藥味正興的交鋒。

「秋子,別把好茶給糟蹋了。」狗兒不喝茶。

「來者是客怎好怠慢,警察為民服務是人民的保母,我們理所當然要對他們好一點。」別在我的店門口鬧事,私人恩怨私人了。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別有用心,比一般人略白的臉色呈現暈紅。

「合法擁有執照的流氓。」蔚海澄低聲輕嗤,幾近蚊鳴。

若以普通人的听力應該听不到她自喃的低音,明明是說給自己听的冷誚話,偏被耳尖的老鼠給听了去。

「哎呀!這句話就嚴重了,我們怎麼會是合法的流氓呢!充其量只是神行太保,專管天下不平事。」火東雲不否認自己的行事作風偏激了些,不愛照規矩行事自有主張,但不至于成為地方禍害。

眼微瞇的蔚海澄勾起嘴角冷笑。「我不知道台灣的老鼠長了一對兔子耳朵,特別喜歡窩牆角。」

不平事他管得了嗎?神仙也成落難魈。

不、自、量、力。

「是對我個人行為有意見哩,還是針對我這身制服所代表的意義?感覺妳似乎不太和善。」和親切的老板娘一比,她顯得較有攻擊性。

至少人家還會給他一杯水喝。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她小時候摔壞了頭有點遲鈍,所以反應不太靈敏。」該死的澄,妳忘了他是警察嗎?

警察又如何,只要有人肯付錢,我一樣讓他漂漂亮亮的死去。失溫的眼眸如此回她一眼。

表情輕松的火東雲沒放過兩人眼波之間的交流,不動聲色的觀察。

「我看她神智清明得很,不然怎能處變不驚替警方懲凶罰惡呢!」出手之狠生平僅見,不輸道上有名的十大通緝犯。

「呃,這個……」五十嵐秋子笑得不自在的看向路口的老黃狗。

懊怎麼解釋才說得過去呢?平常沒機會和人練練口舌,訓練應變能力,真遇上麻煩時方恨少。

「用不著跟他廢話太多,無能的警察總會找很多借口來要錢,隨便塞個五百、一千打發他吧!免得他保護費沒收齊不好交代。」不貪污的警察少之又少,社會會亂不是沒有理由。

「妳的確對我們的工作頗有微詞,我能請問我們警方幾時得罪過妳,使得妳念念下忘的記恨在心嗎?」銳利的黑瞳蒙上一層陰影,笑意已然被犀利取代。

「沒人規定我一定得對人友好,如果有人天天上門藉保護之名行騷擾之實,試問你還能心平氣和的招呼他來喝杯茶嗎?」至少她沒有這種雅量。

因為她不喜歡被監視。

「那麼是我的不是嘍?!」原來錯在他身上,他才是連累全國警察的害群之馬。

自我檢討不到三秒鐘,火東雲又恢復先前的吊兒郎當。

「蔚海澄!」真糟糕,她存心讓她的花店開不下去嗎?

花坊里的花兒不知憂愁的暗自綻放,一朵朵吐露芬芳,染上晨露的粉瓣更顯嬌艷,一點也不受緊張的情勢所影響,傲立花梗的等著有心人的駐足。

人的心思繁復不如花的單純可愛,它們不爭寵也不斗艷,安安靜靜的守在一方天地,隨著日照的增強而有些慵懶。

時楮時陰的氣候令人捉模不定,三月的桃花在枝頭上嬌笑,小小的綠芽輕吐早春的綠意,一粒粒淡青色的小丙子正努力讓自己長大,完全無視來自人類的紛紛擾擾。

緊繃的氣氛籠罩,以為會釀成不快,殊不知五十嵐秋子的一句話居然改變了局勢,讓無形的繩索將兩人的未來緊緊捆綁。

她說了一個名字。

蔚海澄。

第四章

「妳叫蔚海澄?」

詫異浮現臉上,情緒異常激動的火東雲失態的失去平日的冷靜,捉住蔚海澄縴白的手往外帶,不管她是否願意的強施壓力,就這樣消失在五十嵐秋子面前,連一聲招呼也沒打。

奇怪的是被他拉走的蔚海澄競一反常態未加以抗拒,冷凝著一張臉想看他在玩什麼把戲,唇瓣緊抿不發一語,黑亮的發絲隨風飛揚,宛如一幅動人的圖畫。

如果她臉上能多點笑容的話,相信連撒旦都為之動容。

可惜她的冷剛好和火東雲的急迫成反比,飛馳在馬路上的車子有如有猛鬼在後頭狂追,連闖了數個紅燈還沒減速,直到漸呈荒涼的景致映入瞳眸中,車速才有漸緩的趨勢。

不知是過于敏感還是氣候變化使然,突然有一股冷意襲來,滲入骨子里,單薄的外衣根本遮不住刺骨的寒氣。

不過兩人都受過嚴苛的體能磨練,這點冷對他們而言算是小兒科,再嚴酷的考驗都咬牙撐過,即使他們心中都有些不解-

「妳真的叫蔚海澄,蔚藍天空的蔚、海洋的海、澄淨無垢的澄?」是她嗎?是他以為不存在的人嗎?

「你把我帶到無人的荒屋前就為了問我這句話?」他確實閑得發慌,故弄玄虛不務正事。

啊!荒屋?

頭一抬,火東雲驚訝自己居然不自覺的回到離開十四年的舊居,荒草湮沒的庭院已不見當年煙燻的痕跡,所有的過往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令人無從憑吊。

什麼時候開始荒蕪的,他記得還有一棵老椿樹未遭火侵襲,孤寂的佇立房子的角落,枝葉凋謝準備度過早到的寒冬。

也不在了,和兩家人的笑聲一同枯敗衰亡。

「如果妳是我所認識的蔚海澄,妳應該還記得這個葬送妳雙親的地方。」不會是她吧!也許只是同名。

少年時期的記憶和現在重疊,他有些明白為什麼會覺得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象當年那個優越的小鮑主又回來了,驕傲的神采不減,只是少了對生命的熱情和歡笑。

「葬送我雙親……」怔愕的凝視眼前的殘破,她無法相信這里曾住餅人。

至少她不會選擇荒涼的地區定居,以她的工作性質來說,人越多的地方越隱密,人群是最佳的保護色。

雖然孤獨的感覺相同。

「很抱歉,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對這地方一點印象也沒有,你找錯人了。」表情是冷清的,誰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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