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改行當收尸的嗎?」她還不想到牢里安度余年。
他假意思考的瞅著她。「值得考慮,如果你下手重些,我可以兼差賺點生活費。」
「去你的,你一天不鬧我會全身犯癢嗎?」俊俏的Hermit一掌拍向他肩頭。
「啊!中暗算。」他先是裝死復又嘻皮笑臉的勾搭她肩膀,活似一對曖昧的同性伴侶。「不鬧你我寢食難安呀,整天擺張酷臉很累吶!」
扯下她那酷帥的表情是他小小的嗜好,人要快樂一點嘛!處處有陽光,讓James照亮她每一根昏倒的毛囊細毫,神清氣爽的還給太陽一個微笑。
炳……她就是拿他沒轍,面冷心熱的酷酒保也。
「蔚杰!你讓人很想給你一拳。」她摩拳擦掌的恫嚇,一副想讓他沒牙生是非的神情。
人不會看臉色總懂得風向變了吧!皮皮的裝可愛一吐舌頭,「不敢了,大姊,我細皮女敕肉不堪摧殘!你別傷害國家的小幼苗。」
「你……」被他氣得七竅生煙的Hermit沉下臉,兩眼直冒火卻打不下那張陽光般笑臉。
真是欠了他,可惡的小堡讀生。
「好了、好了,你們別杵在門口當門神嚇壞了客人,Hermit調酒,James端菜,各做各的事,小心我扣你們工錢。」Kin出面打破僵局。
「嗯!」冷應一聲的Hermit推門而入,門上風鈴再度響起。
而她身後的James俏皮地行了個童子軍禮,踩著行進步伐尾隨而入,不忘風騷地朝親愛的老板拋個傾倒眾生的媚眼,惹得他哭笑不得直說他是個寶貝蛋。
眼一凝,Kin臉上的笑意轉為親切,誠懇掏心的對著路燈下徘徊的人影說道︰「進來歇歇腳,我們有醇酒、美食還有歡笑,讓心休息吧!別再流浪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像中蠱似的踏入維也納森林,四周揚散的酒氣足以將不沾酒的她醺醉,可是她還是受了蠱惑地推開那扇門。
糜爛的夜生活,暗藍的寂靜燈光,好奇的打量眼光不住投射,格格不入的身影似在夜的催情下融入這個墮落空間。
或許是酒館老板的笑容太迷人了,有種令人拒絕不了的魔力困住她,叫她走不開地沉澱在他那了然一切的睿眼之中,沖動地想釋放禁錮的靈魂,不願恬靜婉柔的氣質純淨無垢。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脾氣,有不可或缺的七情六欲,但身為茶莊的唯一繼承人,她只能恬適和典雅,任由茶香將她的活潑天性淹沒。
多久不曾開懷大笑了,想來已不復記憶。
如野狼群中的小白兔,一身素白略帶古典風味的溫綠菊沒有排斥的感覺,反而筆直的走向吧台揚眉一笑,禮貌周全的叫人懷疑她走錯了地方。
但她處于陌生環境中並未感到害怕,一抹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讓她暫時放松緊繃的肩頭,隨著藍調音樂進入這個世界。
寂寞的人尋找寂寞,不必開口,她覺得自己屬于這里,沒有壓力和負荷,更少了嘮嘮叨叨,除了長匙攪拌冰塊的聲音。
略微抬起頭,她如旁觀者看著一瓶琴酒被打開,量酒的杯子並不花俏的舞動著,檸檬汁、蘭姆酒加入糖水,然後是二分之一盎斯的鮮女乃。
她不懂為何調酒中還要加入汽水,當一杯黃橙色的液體推到面前時,她訝異的盯著吸管旁兩顆紅、綠櫻桃,她想她快醉了。
「我沒有點酒,你送錯了。」她只待一會兒,她累了。
「本店的特色,不需要Menu。」低沉的嗓音近乎男音,令酒保的性別撲朔迷離。
「我不喝酒。」看了一眼,她端莊得體的將橙黃酒杯推開,表示自己的意願。
「第一次來?」不以為意的Hermit再將酒杯推給她,有神的黑眸透著調酒師的尊嚴──
不容推卻。
「嗯!第一次。」這里沒有她想像中的糜爛,多了一絲天涯淪落人的溫暖。
她會記得風鈴叮當叮當的悅耳聲音,在她枯寂的未來。
「嘗嘗看它的滋味,我是為你而調的。」Hermit感性的說道,她調酒全憑客人給她的感覺。
每個人有每個人適合的酒,流行和品味因人而異,她的格調是不讓客人喝到不屬于自己屬性的調酒,這是身為專業調酒師的責任與榮譽。
因為她無法忍受商業氣息濃厚的牽制,人是自由的個體不能物化,以她對酒性的敏感度做不出褻瀆的行徑,她只將適當的酒送給適當的人品嘗,這才是調酒的最高境界。
不辜負它的香、醇、甘、美,微醺的程度最能感受它的溫醇順喉,柔烈帶甘令人回味。
「為我調的酒?」輕漠的一笑,溫綠菊搖動著杯中冰塊。
「男人重口感,喜歡大口純飲嗆喉醇烈,女人喝酒以順口為優先,柔軟情懷的口味較適合你。」一向不解釋的Hermit破例為她上了一課。
白天她在學校及職訓所教授調酒課可是要收取鐘點費的,少一毛都不成。
「喔!是嗎?」溫綠菊只是看著流動的橙黃液體,不確定要不要受其引誘。
酒是穿腸毒藥,一旦陷入難以清醒,她要任自己藉酒逃避現實中的種種紛擾嗎?
「喝一口吧!那是屬于你的酒。」她還沒調出客人不滿意的酒過。
屬于她的酒?听來頗令人心動。
輕啜了一小口僅是沾沾唇,一絲微甘的酸味透入口齒之間,不像酒像氣泡飲料,舌尖有輕微的辣感,以及櫻桃與鮮女乃融合的溫潤。
「我加了四分之一盎斯的印度櫻桃汁,酸度比一般櫻桃高出一百度,不難喝出其中的味道。」重點是留下口感化解酒中的辛辣。
酒的好壞不在于價格,而是它給人的心情如何,不管是悲傷還是喜樂,留存心中的醇香永難忘懷。
「這叫什麼酒?」又啜了一口,她喜歡它的甜中帶酸,心口回暖。
「自由銀幣。」
楞了一下,她低喃著自由兩字。「自由也能販售嗎?」
她的渴望。
「有形的自由能自由販售,無形的自由在于心,端看個人願不願解放它。」只有自己才能困住自己。
「解放……」溫綠菊苦笑著,口中的酸液忽地發澀,她有自由的一天嗎?
百年老店歷經五代先人經手,理應傳子不傳女,但是當年戰事死了溫家男丁,只有女子順利存活,一脈單傳傳至她母親手中。
外祖母是嚴厲而傳統的冷酷婦人,早年喪夫將一切希望寄托女兒身上,希望她能將祖業發揚光大以不負先人所托。
沒想到出身大戶的千金小姐卻愛上茶園小堡,相偕私奔遠至他地自組家庭,無視親情的呼喚狠心放棄寡母,夫妻倆在外鄉克勤克儉的生活著。
或許真有報應吧!
相約白首的兩人竟起勃溪,為了金錢上的不順利終日吵吵鬧鬧,相愛的誓言猶在耳邊,轉眼間已成鏡花水月,空談一場。
貧賤夫妻真是百事哀嗎?過慣富裕日子的母親畢竟難以適應錙銖必較,整天為錢煩心終于累出病來。
基于現實的考量,父親不得不向嚴謹拘禮的外祖母低頭認錯,厚著臉皮的求一時溫飽帶著妻女回家,希望能救回妻子的一條命。
可惜積勞成疾難以根治,不到兩年光景芳華正盛的母親撒手人間,一口紅棺將她帶入地底,從此不再有任何恩怨糾葛。
想到此,溫綠菊的眼眶略微一紅,她輕輕的眨掉回憶不願回想,大口的啜飲黃橙色飲品。
「喝太快容易傷胃,老板的拿手菜上桌了,你盡量吃盡量批評無所謂,我們老板絕不會抄起菜刀追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