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嘮嘮叨叨的批評她的容顏,柳未央悶不吭氣地任由他數落,倒是有人等得不耐煩地低聲一吼。
「你說夠了沒?你到底是貶她還是在羞辱本王無能,連個丑婦都承受不起?」秦亂雨咆哮道。
「老奴知罪,老奴笨拙。」春管家趕緊噤聲地帶柳未央入花廳。
一盞茶,幾盤點心上了桌,三雙探索的黑瞳直視低垂螓首的柳未央,各持疑惑地兜著心,她絕不是一般卑微的婢女,步履太鎮定,不見輕浮畏意。
落落大方的舉止應受過良好教養,氣息吞吐有律,盡避刻意收斂外放光華,但珠玉之彩仍微透,給人一種心動之悸。
「把頭抬起來。」
柳未央輕吐冷語,「奴婢面丑,怕嚇著了各位爺。」
「抬、頭!」
不容違逆的冷沉嗓音一起,她緩緩地抬起頭,長睫低垂地蓋住明眸之美。
「喝!的確是張『不凡』面容,咱們多事了。」段玉稍輕佻的一笑搭上秦亂雨的肩說。
他狂佞一揮。「不見得。」
「小心點,別打傷我的俊容,天下美女會撕了你的骨肉。」他適時地躲開,免受皮肉之痛。
「膚淺的皮相,毀了它,可救無知蠢女。」秦亂雨心有點慌,他發現自己無法從柳未央的丑陋面孔上移開視線。
反之,他竟反常地為她臉上的疤痕心痛不已,恨不得殺了毀害她的人。
初見的駭意逐漸消退,她並不若外表所表現的獰丑不堪,不特意去注視橫亙右臉凸出的肉疤,她有著驚世之美,讓人想捧在手心呵護。
「你叫楊愚兒?」
「是的,王爺。」她不卑不亢的回答。
「幾歲了?」他忍住想去撫觸她臉頰的沖動。
「十九。」
「許了人家沒有?」
她眉頭微微一顰。「王爺別開奴婢玩笑,奴婢的丑容誰敢夜不驚?」
「回答本王的問題。」他蠻橫地要求一個答案。
「沒有。」她的心不安地鼓噪著。
「好,本王要了。」
「什麼?!」柳未央驚愕地睜大翦翦水眸,剎那的美由眼瞳中射出,當場有兩道抽氣的聲音響起。
段玉稍手中的碧血短刃滑落地面,文人風骨的應曉生折斷了造價不貲的羽扇,心口一抽地望著那瀅瀅清瞳,誰說她不美?!
就在那掀睫間,她擄獲了三顆非凡男子的心。
「本王要納你為妾。」眼一沉,秦亂雨先一步地攬住她的腰。
手一踫觸,瞬間的柔感軟化了他嘴角的剛硬,自然而然的浮現溫柔笑波。
她是他的。
「不。」她可以一掌擊裂他的心脈,可是此刻的她是「平凡女子」,不該識武。
「不?!」他不接受拒絕地擁緊她。「本王就是要你,你沒得選擇。」
「我很丑。」他到底看上她哪一點?她毀得還不夠徹底嗎?
他低頭吻上她的疤。「你很美,我看見了。」用他的心。
「不,奴婢配不上王爺。」她冷靜地吐著蘭芷香語,企圖逃月兌這團混亂。
這是怎麼一回事?戲弄嗎?
「配得上,我要你;配不上,我也要你,你今生只能是我一人所有。」他狂妄地下著宣言。
「王爺不怕旁人笑話你納丑妾?」她的心起了顫意,怕淪陷。
他邪肆地一笑。「誰敢笑我?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臨淄王爺。」
「你……妻未娶先納妾,長平公主不會諒解王爺的作法。」她必須找著擋心牆。
「一個真公主我都不放在眼里,西貝貨又奈我何?不如你來當我的正妃。」嗯!不錯的主意。
他……他太蔑視王家禮儀。「奴婢當不來千古罪人,王爺請三思。」
「愚兒愛妃,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他兩眼一覷,笑得令人發麻。
愛妃兩字讓柳未央心生警惕,她眼神一閃地假裝雙腿發軟一滑,趁他彎身一扶之際退後五步,快得教人眼花。
愚者不貪富貴、不戀榮華,安全的庇護所一旦出現了裂痕,危險將隨之而至,她必須潛潭出海,溯溪而東流,不教寒冬冰凍了潭心。
先決的一點,接仲兒出宮。
「過來。」
「不。」
「別讓我說第二遍,愚兒。」秦亂雨陰鷙地狠瞪著她,手臂往前一伸。
「爺與婢不該成雙,沒人會贊同此荒謬婚事。」她堅不上前。
「誰敢反對?」他冷厲的一喊。
「我。」
不約而同的兩道男音同時逼近,一右一左的站在他面前。
「你們想跟我搶她?!」段玉稍和應曉生相視一凝。
「美人多嬌,君子惜之。」
「卷中黃金屋,只求一白梅。」
第三章
三人對峙,暗潮洶涌。
多年情誼可能敗於世人視為丑女之手,可嘆、可悲、可笑!
秦亂雨的狂佞邪性,段玉稍的風流瀟灑,應曉生的溫爾卓越,三個男人三種令女人愛戀萬分的超凡極品,卻為同一個女人心動。
他們看透她眼底的靈性,捕抓到凡夫不識的美麗,她是個能讓百花憔悴的絕世佳人,誰都不願放手。
一聲貓似的申吟聲引起柳未央的注意,她定神一瞧,竟是……
「杏花兒,你不舒服嗎?」她本能地伸手按住她腕間脈門。
「痛……」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獅子吼?你們居然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弱質女流使出獅子吼--」她忘了身分地朝三人大叫。
三人微愣了一會兒,表情古怪地盯著她,似乎要研究她是何許人也,為何會得知武林幾近失傳的獅子吼?
「你是誰?」神情犀利的秦亂雨走到她跟前蹲下,手指似撫似刮地扣住她的下顎。
她身子一僵,鎮定的垂下眼。「啟稟王爺,奴婢是楊愚兒。」
「或許你連名字都是欺瞞。」他憤怒的說,眼與眉都染上戾色。
「奴婢不敢。」她不卑不亢的語氣等於在點燃他蘊含月復內的怒火。
「看著我。」她不馴地揚睫一掀,難掩的光芒沖擊著他平靜的心湖。
「她對你而言很重要?」柳未央靜默不答,她可以加以否認不受人掌控,但是不懂心機的杏花兒會因為她的違心話而受傷,讓無形的言刃所傷。
「她的五髒六腑已被我的獅子吼震移了位,你想救她吧?」他胸有成竹的朝她一笑。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不會用卑鄙的手段逼使微不足道的小婢屈服才是。」她暗喻地說。
按雜的神色升上秦亂雨的眼底。「你很聰明,不過改變不了我的決定。」
「也許我能救她呢?」醫谷傳人的她能輕易治療獅子吼,只是她不能自曝身分。
「除非你有相當深厚的內功修為以及過人的醫術。」他注視著她微妙的波動,似在壓抑什麼。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不想折服,無心梅當栽在幽谷中。
「裝傻,你在愚弄自己,拖延不代表你能月兌身。」他伸手欲撥她覆發的左臉看個仔細。
反應極快的柳未央立即側臉,以掌心一擋。「不要。」
「不讓我看?!」
「奴婢的左臉曾遭烈火灼傷而面目半毀,請王爺寬容奴婢的不堪。」
「你……」他有股想殺人的沖動。「誰傷了你?」
誰?她很想放聲大笑。「權勢。」
「權勢?!」
這是什麼回答?
「人人都有貪、疑、嗔,愈是高位者愈不知足,王爺不正是在做這件事?」她言語中滿是譏諷。
秦亂雨冷笑地扭斷已中獅子吼的杏花兒的手臂。「要她代過並不難。」
「你……」她焦急的冷著臉,耳邊淨是杏花兒的哀泣聲。
「要救她嗎?」
不該有弱點的。「是。」
「很好,吻我。」他不信攀不下她的高傲。
「是。」
冰冷的唇毫無溫度地印上他,柳未央用無動於衷的表情睦視,明顯的拉開心與心的距離,咫尺卻天涯,冷漠得教人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