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半兩(上) 第13頁

「謝謝,呃……」

他瞅著她,再次開了金口。

「我叫周慶。」

「我知道。」她月兌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小臉又紅,忙又道︰「謝周公子仗義相助。」

他看著她,忽地傾身朝她伸出了手。

「我載你過去。」

咦?

她呆了一呆,忙紅著臉,搖波浪鼓一般的搖著她的頭。

「不、不用了,謝謝周公子。不好意思耽擱了您的時間,您願意幫忙,在下已經十分感激,您忙您的,我自個兒走回去就行了,況且我一身的泥——」

她話聲未落,就听到他又挑眉,吐出兩個字。

「上來。」

那是句命令,她小嘴半張的看著眼前傾身的男人,忽地領悟,這男人是不容人拒絕的,她迅速合上了嘴,即便羞得滿臉發燙,依然只能硬著頭皮伸出了手。

他握住她的手,她才感覺到他的大手包覆住她,下一瞬間,他輕輕一使力就將她拉了上去,讓她側坐在他前方。

她很快發現這姿勢不對,她看過人騎馬,知道是要跨著騎的,況且她知道自己這樣側座佔了他的位子,跨坐會讓情況好一點。

遲疑了一下,她穩住自己,試圖把腳抬起來,跨過馬身,身後的男人卻在她耳邊道。

「如果你還想嫁人,就別跨坐。」

聞言,她僵了一僵,最後卻還是把左腿跨過了馬身,穩穩的坐在馬鞍上,小手抓著前方的鞍頭。

身後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輕抖韁繩,讓馬兒舉步前行。

她沒有騎過馬,胯下那巨大的動物開始移動時,她緊張的繃緊了身子,但更讓她緊張的,是他就貼坐在她身後。

她從來沒和男人靠得這麼近,更別提共騎一乘。

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背,結實的大腿,緊貼著她的腿。

他的體溫,幾乎在瞬間就透過衣衫,熨燙了過來,讓她的背和腿更熱。

「為什麼?」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舌忝著干澀的唇,問︰「為什麼你能跨坐,我不能跨坐?」

「姑娘若是處子,在洞房花燭夜時,會落紅。」

他低沉的嗓音,平靜的在耳邊響起,近得讓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吐息,教小臉又紅,可更讓她吃驚的,是他的回答。

好吧,他果然知道她是姑娘,那沒什麼,他看過她穿女裝,他救過她,幫過她,早早就認出了她。

但他剛剛說的每個字她都了解,湊在一起,她卻听不懂。

擰著眉,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口問。

「什麼是落紅?」

「血。」

他的雙手輕擱在大腿上,大手松松的抓著韁繩,任馬兒慢慢往前走,「姑娘腿間的私密處有一層薄膜,第一次和男人在一起時,它會破,會流血,一般姑娘的第一次,通常是在洞房花燭夜,人們將那破處的鮮血,稱作落紅,當做那姑娘是處子的證明。跨坐騎馬,有時會讓那薄膜意外破掉。」

聞言,她更加吃驚,又羞又窘,若不是緊緊抓著鞍頭,她應該會嚇得從馬上掉下去。

她不知他怎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將這事說得這麼直接,那般清楚明白。

這事,誰會就這樣說出口?

即便是已出嫁的婦人對著自家閨女,恐怕都羞得說不出口,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可他就說了,半點掩藏也沒有。

話說回來,迎春閣是他家開的,他會知道這事也不奇怪,只是一般人會這樣就說出口嗎?

她心跳飛快,面紅耳赤的坐在馬上,這會兒無論是雙腳離地面太遠,或眼前的景色,都被她拋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你不該和我說這個。」她力持鎮定的說。

「你不該上街做買賣。」他眼也不眨的回。

她啞口無言,只有耳更紅。

馬兒緩緩往前行,搖啊搖的,不怎麼顛,她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大道,和兩旁的田野、遠方的林子,听著馬蹄聲噠噠的響著,回蕩在風中。

「我需要銀兩養家活口,所以才做買賣。」她說。

「我知道。」他說。

馬兒繼續前行,風兒悄悄拂來,迎面貼上了熱臉。

「謝謝你,沒同旁人說。」

「這世上有太多的不該,都只是世人定的規矩。」他低下頭來,在她耳邊,又緩緩開口︰「沒有什麼規矩,是不能打破的。」

心頭莫名狂跳起來,因為他靠得太近,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因為感覺到他說話時,那熱燙的唇幾乎就要踫到了她。

臉紅耳熱的,她屏住了氣息,有那麼瞬間,想要躲,但人在馬上,他兩手就擱在她身旁,抓握著韁繩,圈繞著她,還能往哪躲?

包何況,他若真有心想對她做什麼,即便在城里,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怕也都敢做,也會做,不會等到這當口。

思及此,她深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丙然,身後的男人重新直起了身子,沒繼續貼在她耳邊,只再道。

「最近生意不錯?雨天你也出城收貨?」

「托周公子的福。」

對這回話,他嗤笑一聲。

她從沒見這男人有表情,不管何時看見他,他總是一臉漠然,那不以為然的嗤笑,讓她差點忍不住回頭看他,但她怕摔下馬去,只能瞅著前方,紅著臉道。

「是真的。」

「怎麼說?」他問。

听他那話,就知他不信,她抓著鞍頭,告訴他。

「那日花魁游河,街上萬頭攢動,我瞧人那麼多,那花落水流、美人游河的景色,真見到的人,八輩子也忘不掉,我發現做買賣就是要趁這熱鬧,回頭就請人連夜趕著做了小荷包,上頭分別繡了桃花、畫坊、美人、烏笛、小橋流水——」

「烏笛?」

她一僵,臉又紅,只能慶幸他在身後,瞧不著。

他緩緩的,開口問︰「美人就算了,繡烏笛,誰買?」

「我讓人做了男用與女用的,男人的錢袋,女人的荷包。」她鎮定的說︰「繡了烏笛的錢袋,賣得可好了。這城里,每一個男人都想成為周慶,好能站在柳如春身後。」

「所以,你拿我來賣錢?」

聞言,她心底打了一個突,怕他惱了,但他雖然這麼說,口氣听來卻有些莞爾,那讓她壯了些膽,開口。

「我請人繡的是烏笛,可不是周公子您。」

這話,讓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教她莫名也揚起嘴角,放松了下來,卻無端更想回頭看他此刻的模樣了。

可她不敢。

為了她也說不明白的原因,她不敢。

馬兒繼續緩緩前行,搖啊晃的,漸漸的,她也習慣了。

因為放松,眼前的視野開闊了起來,她可以看見水田映著山水,看見遠方飛鳥匆匆掠過,一輛水車在水渠里轉著,將水打進更高的渠道里。

騎在馬上,一切似乎都更加鮮明,比在驢車上看得更高更遠。

縱橫的田壟阡陌之中,翠綠的稻禾往兩旁延伸,風一吹,就翻起陣陣綠浪。

雲很低,幾乎像是觸手可及,可是雨水始終沒有落下來。

在那翠綠的潮浪中,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又再次響起。

「你不怕我嗎?」

她一怔,想了想,老實回道。

「怕,當然怕。」

「那你還把鎖留給我?」

沒料到他會提這,剎那間,  她羞得連腳趾頭都紅了。

可她確實給了,他也拿了。

而她知道,他會再提,就是因為在乎。

所以,即便再羞,她仍張嘴告訴他。

「因為,我識得的周慶,同旁人說的不一樣。」

身後的男人沉默著,半晌,才開了口。

「你叫什麼名字?」

她還以為他在酒樓里听到了,那時他在樓梯上,停下了腳步。

「溫子意。」她啞聲重復這名。

「不是這一個,」他又低下了頭來,在她耳畔問︰「告訴我,你的名字,真正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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