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渺渺 第21頁

「小姐……」在淚霧中,渺渺好似見到忽然懂事長大了的歐陽珠兒。

第八章

「姐姐,你是個大傻瓜!」

「杜阿芥,你是個大白痴!」

「杜渺渺,你是個大笨蛋!」

杜安失去平日冷靜自持的模樣,又生氣又叫嚷的顯現出符合他十五歲年齡的脾氣。

「我是,我是,我是……」渺渺梨花帶雨、悲淒的模樣讓人我見猶憐。

杜安將姐姐帶出歐陽家在一間客棧里投宿,準備略事休息後,就雇輛騾車前往鴆花島去找申屠頊莆,結果竟然從姐姐口中知道申屠頊莆曾到歐陽家來找過她,氣得他連名帶姓的臭罵自己的親姐姐。

「歐陽殊兒說的話可以听?那螞蟻都能拉牛車了!」杜安不再喊歐陽珠兒為小姐,反正他們姐弟已經離開歐陽家,她也不再是他們的主子。

「申屠頊莆那樣對你,你還笨得說出那種話?

是他好脾性,要是我,早就氣得一把掐死你!」

杜安雖是個半大的孩子,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而且他也是個男子。當然明白申屠頊莆的心情。

「阿安……」渺渺淚眼迷蒙,哭得嗓子都啞了。

嘆了一口氣,看著縴弱的姐姐哭得那麼可憐,杜安也軟下心來,捺著性子放低音量問她,「他有沒有說什麼絕情的話?」

「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渺渺帶著的幾條帕子早就淚濕了,只好扯著衣袖擦擦不斷滑下的淚水。她好內疚,申屠頊莆都已經氣極了,卻還是沒舍得傷害她,相較之下,自己真是可惡得過分。

「沒有說什麼?那應該還有得談吧……」其實杜安也沒有什麼把握,因為他不是很確切的了解申屠頊莆的個性。有些男人是轉了頭,就死都不會再回頭的。

「但是,他氣得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渺渺不相信弟弟的話。

「我去找他,看他到底要怎麼樣。」杜安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想再試試。畢竟申屠項莆曾經那麼真心的疼寵過姐姐,一定還有感情在的。

「算了,我是真的傷透了他的心……咱們找個地方住下,姐姐只要守著你、看你娶妻生子,就滿足了。」渺渺不敢奢望申屠頊莆能再一次原諒她,早就對自己的未來不再抱持任何希望。命賽運舛的她,應該還是配不上「幸福」這兩個字吧?

「姐姐呀,怎麼你還是這樣懦弱?你是拉不下臉去求他嗎?」杜安很是頭痛姐姐的懦弱。

渺渺擦干淚水.竟然也不再淌淚,甚至還綻出一朵微笑。「不是的。要我跪著求他原諒,我都願意。可是我明白,他不是個會輕易改變決定的人。所以不管是誰去求他都沒有用的,就當是緣分盡了吧。」

杜安看到姐姐的微笑,卻比看見她哭還難過,因為他明白姐姐不再哭泣之時,反而是受傷最嚴重的時候,更代表她合起了心門。

當年弟弟妹妹耐不住饑餓死去時,她會大哭個幾日,之後便會完全收起眼淚,掛著一抹哀傷的淺笑,挖坑埋了弟弟、妹妹,然後再牽起他的手去挖山薯吃。被爹爹賣了那時也是,在歐陽家後門也是。

「姐姐……你拿主意吧,咱們往哪個方向去好?」杜安好心疼姐姐,可是她和申屠頊莆之間的事,他目前也還沒理出頭緒來,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先找個地方定居下來再做打算。還好這幾年他們姐弟攢下了些銀兩,暫時在生活上還不會有什麼問題。

「咱們不是早說好了,要回鄉替弟弟妹妹修墳嗎?咱們就回鄉吧。」實在是不可能找到爹娘的尸骨了,要不能重新安葬父母弟妹,一直是她的心願。

「好吧,今晚就先在這客棧住一宿。反正也不急著趕路,明天我們也不雇騾車了,就步行回鄉吧。」杜安點點頭,同意了姐姐的決定。

他們只要了一間單床下房,杜安掌帳幾年,自是懂得能省則省的道理。

「阿安,天凍得很,你來睡床吧。」渺渺打量著房內的那張單板床,又窄又狹,上面也只擱了一條單人的粗布被,怎麼也睡不下他們姐弟的。她打算趴在桌上,眯眯眼就好。

「姐姐,你開什麼玩笑,我一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睡床,讓又瘦又小的你趴在桌邊睡?我去要個火盆來,你先睡吧。」杜安把姐姐椎到床邊坐下,打算去找店小二要個火盆再租條棉被,否則天候都快要飄雪了,睡到牛夜不凍死才怪。

***

絢燦的夕陽,竟然土不上廚房煙囪冒出來的炊煙美麗。可惜渺渺和杜安也只能緊勒著腰帶看著燦霞,因為他們沒有炊煙可欣賞。

屋漏,怎能不偏逢連夜雨呢?還沒有踏上回鄉的一半路程,渺渺就病了,病得很沉。之前在歐陽家留下的病謗,再加上冬季的來臨,使得她日夜不停的用力咳著,咳得她眼下都掛上青紫色的眼袋了。

就連杜安也不幸地染上了風寒,臉色青白的兩個病人,根本沒有多余的氣力去謀個糊口的差事,他們衣袋里的銀兩也漸漸因為求醫、買糧而日見空乏。

他們姐弟為了省下銀兩,早早就不租住在客棧襄,而是住進山里的獵戶粗略搭蓋臨時休憩的木屋。還好他們還懂得摘祛寒填肚的草藥煎著喝,經過一些時日之後,兩人漸漸尋回了點氣力。可是現下山頭已經開始飄雪,能摘、能挖的山葉藥草也不多了,迫使得他們很是憂心,不曉得兩人能不能捱過這個嚴冬。

「阿安,你……把這個拿去當了吧。」渺渺白著小臉,不舍的拔下腕上的雪脂璧鐲,遞給杜安。

「再到藥鋪抓幾帖補藥,換點米糧回來。」

「這是申屠頊莆給你的,姐姐還是留著吧。」杜安實在不願意看到姐姐臉上難舍的表情。

「我知道當了它很對不起頊莆,可是在你我還沒找到差事前,我們必須要活下去。」渺渺再也明白不過,世上沒什麼事比饑餓還要來得可怕,而能有活著的機會便萬萬不該放過它。

「姐姐,我明白了。天色還沒暗,我這就下山去。」

杜安收起璧鐲便走出木屋下山。他的心里也很難受,覺得自己好歹是杜家唯一的男丁,也是姐姐生活的依靠,現在竟然得靠姐姐將訂情之物拿去典當,好換來兩人一時的溫飽。

離開歐陽家已經一個多月了,渺渺暗嘆因為自己和杜安先後病下,回鄉的路像是怎麼也走不完。

就算真回到家鄉又如何呢?修好弟妹的墳後,她和杜安又該何去何從?

杜安能寫能算,不必擔心他會尋不著差事;而她雖然也能寫能算。但誰會肯要一個女子來管帳呢?看來還是得靠做點女工來貼補家用了。

想著,她便順手拿起要讓杜安拿到城里銹品行變賣的繡品,一針一線的細細縫繡著,這使她憶起曾經為申屠頊莆裁布、縫襖的幸福感覺。

那在他衫子內襯繡上他名字時的甜蜜,和秘密躲在暗處一朵—朵小小芥花所散發出來的情意,還有以情感捻成繡線所縫制的鞋子、披風和襖子……

恐怕那些情感、那些甜蜜,以及那些小芥花,早已經讓他扔到灶房里燒掉了吧?

幸福,好容易,也好難……

***

「你這是做什麼?成天泡在酒缸里醉生夢死,糟蹋自己,也糟蹋美酒嗎?」楊赳鷹瞪著自從月前沖進他的行館,就每日臭得像只從酒缸里撈起來的醉貓一樣的表弟。

「少羅唆!」申屠頊莆真恨自己喝不醉的體質,猛地又掄起一大壇烈酒往嘴里倒去;

申屠頊莆向來梳理得一絲小倍的鬢發,現在亂得像團未捆整的稻草,青髭雜亂地爬滿他的俊臉;月牙山的長衫沾滿了酒漬、髒得就快看不出來原本的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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