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于沁沁長得美,可是我不會抱著她躺在床上酣睡;我喜歡于沁沁沉靜的性子,可是我不會掛心她做噩夢而日夜不安;我喜歡于沁沁像個不吵人的骨瓷女圭女圭,可是我不會為了她去吃皮肉痛、為了她去死!」他說到最後,竟是憤怒至極的破口大吼。
申屠頊莆一個箭步,伸出雙掌抓住渺渺細瘦的肩膀,神色猙獰的猛力搖晃著她,「她對于我來說只是個好看的花瓶、只是可以掛在牆上的字畫,我會整夜小心翼翼抱著的是誰?我會日夜掛心的是誰?我會為她不顧生死的是誰?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說!你說啊!」
腦子全被抽空的渺渺呆愣愣的任憑他抓疼了自己。她只知道自己好笨、好蠢、好可惡、好可恨,竟然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窄心眼而傷害了自己,也深深的傷害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別生氣.我不該亂說話的!」她伸出雙手想緊緊的抱住他,突然好害怕,好害怕他不再想要她了。
他極度憤慨地揮開她的小手,此時他的腦中盡是她從未對他說過一句愛語,盡是她從沒表示過對他的忠誠,只有他不斷對她的體諒,體諒她對歐陽珠兒的忠心,原諒她棄他而選擇歐陽珠兒。現在她會說出這種話來,想必一定又是歐陽珠兒隨口對她嚼的舌根,他覺得心底受了重重的創傷……
憤懣的瞪渺渺一眼,申屠頊莆頭也不回的飄出小樓門外。
***
天不怕、地不怕,不畏爹、不懼娘的歐陽珠兒,偏偏就只怕一個人——不是能一掌劈爆她的疾書山莊大莊主宮破雷,也不是轉眼間就能撕裂她的鴆花島島主申屠頊莆,而是整天只會待在帳房里提筆撥算盤,一招半式都不會的杜安。
歐陽珠兒自己也不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照道理說她是主、他是僕,而且還是救過他們杜氏姐弟小命的主人,沒有可能她會怕他的呀!可是只要杜安一板著臉,不用開口說話,就是能讓她安安分分的不搞怪。
他也不過年長她一歲而已,從來對她也都守著下人應有的恭敬態度,但她就是莫名的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撒潑,就連說話時都不敢抬高半點音量。
自從新貼身婢女告訴她,杜安有事求見之後,她的心就撲通撲通猛跳,捏著絹帕的手心還直冒汗。
「小姐。」杜安見歐陽珠兒出現,規規矩矩的低頭向她行了個禮。
「杜……杜安,什……什麼事要……找我?」
歐陽珠兒的一張利嘴在杜安面前,就像是銹刀鈍劍一般。
杜安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小姐,家姐實在高攀不上二十八少爺,還請小姐解了家姐的婚事。」
「好呀……什麼?!不……啊!」歐陽珠兒才說了幾個字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痛得她齜牙咧嘴。
「而且,杜安也想向小姐告別,家姐和杜安已經決定返回家鄉替弟妹修墳。」
杜安才沒那麼好心去關心歐陽珠兒咬得痛不痛。就算她要咬斷舌頭,也不會讓他皺一下眉頭。
「不可以!」歐陽珠兒急得大喊。
「敢問小姐是為了什麼?」杜安仍是不疾不徐的開口。
「渺渺說過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願意留在我身邊一輩子!」她慌急得也不結巴了,只想留下渺渺,留下杜安。
「容杜安直言,家姐在鴆花島時已經替小姐丟掉幾回性命,敢問小姐,這也不能達成家姐回鄉修墳的心願嗎?」杜安越來越厭惡歐陽珠兒動不動就要拿這陳年舊事來壓制他們姐弟。
「那……那你們還會回歐陽家來嗎?」歐陽珠兒一雙大眼直瞅著杜安,這時才明白,與其說她千方百計想留住渺渺,還不如說是為了留住護姐心切的杜安。
她是喜歡他的,打七歲那年在馬車上第一眼見到倒在路邊的他時,便敲開了她早熟的心門……
「家姐已經和鴆花島的申屠公子訂了終身,自是要嫁入申屠家。」杜安雖是年紀輕,但是花樓酒肆不知已踏入幾回,精明得像只詭狐的他,哪會不知道歐陽珠兒這小丫頭的心思?
「那……那你呢?」現在渺渺已經不是歐陽珠兒最關心的重點。
「杜安自然是要隨著家姐,到申屠家去照顧她。」杜安已經快要用憐憫的眼光看著歐陽珠兒了,「你要做渺渺的陪嫁?」歐陽珠兒,從沒听過弟弟還能陪姐姐出嫁的。
「小姐也明白家姐的性子一向怯懦,若杜安不跟在身旁陪著幾年,總是會有欺善的惡人來訛壓家姐。」他說著,還投了一個鄙夷的目光給歐陽珠兒,好像是在說那個惡人就是她。
若是平時,萬般刁蠻的歐陽珠兒哪能讓人在口頭上欺負她,可是眼前的偏偏是她喜歡的人,讓她好生無奈。
「我……我可以去鴆花島探望渺渺嗎?」她的心里其實是想說︰我可以去找你嗎?
「鴆花島當家主事的是申屠公子,只要他同意,小姐當然可以隨時來我家姐敘舊。」杜安壞心眼的抬出申屠頊莆來擋住歐陽珠兒的口。誰不知曉他們兩個簡直就是十世敵仇般相看兩厭?
「那……那好吧,我也不能阻擋渺渺的……幸福。」歐陽珠兒從來沒有如此氣餒過,現在的她,就像只斗敗的小斗雞一樣沒精神。
「還煩請小姐親自給于家姐祝福,家姐一定會非常高興。」杜安有點討厭自己還得用美男計來達成目的,但是為了死腦筋的姐姐,他只好破例犧牲色相了。
「嗯,我會去告訴渺渺的。」想到杜安就要隨渺渺離開歐陽珠兒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家姐正在小樓恭候小姐芳駕。」杜安明白夜長夢多、打鐵趁熱的道理。
「杜安!你……」歐陽珠兒正想大發脾氣,但是一望見杜安不算英俊但是儒雅斯文的臉龐,卻又發作不出來,只好嘆了口氣,乖順的點點頭。
「小姐請。」杜安躬身遷歐陽珠兒先行,只要他還待在歐陽家一天,他就不會走在主人前面。
***
看看渺渺硬逼出來的笑臉,再看看一臉冷漠瞪著她的杜安,歐陽珠兒嘴里像是含了顆青梅子一樣酸澀。
「渺渺,你當真不嫁給我的二十八小扮哥,想和杜安離開歐陽家回鄉去?」歐陽珠兒猶做最後掙扎,
「小姐,我……」面對著歐陽珠兒一臉期盼的表情,渺渺心里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姐姐,小姐正等著你回話。」杜安平淡的語氣中,帶著別人極容易听出來的警告,警告著姐姐別打壞了可以離開歐陽家、離開歐陽珠兒的契機。
歐陽珠兒好是失望,因為她明白,只要杜安在場,渺渺不會像平時—樣任憑她決定一切事情,而自己又萬萬沒法子對杜安端起任何主子的架子。
「小姐,是的。」深吸了一口氣,渺渺把十七年來的勇氣全聚集在一起,總算是開了口。
歐陽珠兒很想撒潑地大叫︰你就這樣舍下我?什麼要陪在我身旁一輩子,全都是在騙我!你和杜安一樣可惡,一樣忘恩負義!
「渺渺……」歐陽珠兒忍住郁結眷戀地望望杜安,才又轉過頭來看著渺渺瘦尖了下巴的小臉。
「好吧,二十八小扮哥那里我會去擺平的,你就安心的和杜安回鄉去吧。」
「小姐,我虧欠你的恩情,我……我……」一旦大的淚珠迫不及待的離開渺渺的眼眶,膝頭一曲就想跪下來叩謝。
歐陽珠兒眼明手快的伸手一扶,也紅了眼。
「說我真舍得朝夕相伴七年的你,是騙人的。可是就像那個申屠頊莆說的,你別為了我再去向任何人下跪了。我雖然任性,但也明白你替我做過的一切。就當是姐妹一場,咱們永遠也不要再提什麼你欠我、我欠你的,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