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美麗笑說︰"辛苦這麼幾年,也該好好休息,多出來逛逛了。"
自從三年前還清所有的欠債後,夫妻倆就不再那麼拚命做乍意,但老客戶捧場,新客人前撲後繼,還真難得清閑呢。
杜美滿走在她身邊,搖著她的手臂說︰"媽,我跟姊姊要請你們去日本洗溫泉,你們就把鐵門拉下一個禮拜,好好去玩嘛!"
"等世豪寫完論文再說吧,他在這邊吃習慣了,我和你爸爸出去,叫他去哪里吃飯?"曾美麗不放心地往後瞧,"世豪,人很多,別走丟了。"
"杜媽媽,我不會跟丟的。"簡世豪馬上說。
杜美滿小聲地說︰"媽呀,人家又不是小孩,自己會去找飯吃啦。"
今天爸媽真是多事,本來說好他們三個人出來看燈會,世豪忙著寫論文,他們卻拉他出來,叫他放松一心。
看他老神在在,听說論文進度順利,今年畢業沒問題。
"哎喲!美麗,我晚上那碗湯……"杜福氣怪叫一聲,急得跳腳。
"要上廁所?"曾美麗會意,踮高腳尖找尋。
"杜伯伯,那邊有流動廁所。"還是簡世豪長得高,視力好,一眼就看到。
"緊走啊!凍抹條了。"杜福氣抓了曾美麗就跑,兩夫妻偷偷擠了眼。
"爸,我在這里等你們。"杜美滿忙叫著。
"你們少年人先逛,爸媽再去找你們。"兩個老人家神速地鑽入人叢里。
兩個少年家站在原地發呆,東瞧瞧,西看看,人潮在他們身邊來來去去,過了十分鐘,再過去流動廁所找人,老人家早已不知去向。
"爸媽哪里去了?"杜美滿很心急,"世豪,要不要去廣播?"
"他們沒手機嗎?"
"叫他們辦,他們偏不辦,說天天在家里不需要。哎呀,會不會迷路了?"
"滿滿,別急。"簡世豪按住她的肩頭,"沒有人會在大馬路上迷路,這里人這麼多,一定是擠散了,說不定他們正在哪里看花燈,早就忘了我們在等他們。"
照爸爸的個性來看,這種情況極有可能發生,她稍微抑下慌亂的心情,"可是媽媽會擔心找不到我……"
他笑說︰"滿滿也是大人了,還會像找不到媽媽的小孩哇哇大哭嗎?放心,杜媽媽知道我會照顧你,她不會擔心。"
"喔,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听到他慣有的幽默語氣,她的心情好多了。
"帶小女生出來,就要裝模作樣充大人,不然你就不敢讓我帶路了。"
"誰要你帶路啊?"她輕笑捶他一拳,"我自己會走。"
"別走那麼快。"他把她拎回來,"走,我們一邊看花燈,一邊找你爸媽,再找不到,他們總會回家吧,真的不要擔心。"
他的話一再讓她放心,她跟在他身後,忽然覺得他好高、好壯,像是一座為她擋住風雨的大山。
想哭的時候,身邊有他,想笑的時候,身邊也有他;每天下班在店里幫忙的時候,她就盼著他的身影。
他仍然會帶辣妹、恐龍、貞子來店里吃面,她們仰慕地听他說話,正經八百地談論功課,吃完各自鳥獸散,從來不見他的目光特別放在誰的身上。
他的目光只跟著她走,她在店里忙進忙出,每次經過他身邊看他一眼,總是與他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不是笨蛋,他的一舉一動透露出明顯的訊息︰那位他喜歡的神秘"同學",正是她在下本人自己。
嗚嗚!怎麼辦?自從接觸過他的男人特徵後,她不能否認,好哥兒們的中性情誼似乎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正在發酵的情愫。
可是、可是……他小她三個月啊!
"滿滿,你要跟著我。"簡世豪回頭,"腳步怎麼變慢了?"
"啊,這個八仙過海飛來飛去的很好玩。"杜美滿趕快指向一座大型電動花燈,八尊仙人模型正在天空布幕背景"飛翔",其實是電力讓他們旋轉。
"他們這樣轉來轉去,頭不暈嗎?我看得都暈了。"他笑著搖頭。
"走,去看前面的,那邊好像是唐三藏他們幾個,哎喲……"
人潮擠來擠去,大家只顧著抬頭看造型千變萬化的花燈,全然不注意踫撞到其他人,一個肩上坐著小孩的爸爸擠呀推呀,毫無知覺地插入他們中間。
"世豪!"杜美滿慌張地喊他,伸長手想要抓住他的外套,旁邊又擠進來小孩的媽媽、阿公、阿媽,拉開她和他的距離。
"滿滿,抓住我。"簡世豪擠了過來,立刻尋到她的手,緊緊握住。
"好險,差點走丟了!"她也不自覺地握住他的手掌。
"人真多。哈哈!你看那只豬八戒好可愛,怎麼像卡通的豬小弟?"
"是呀!"她想舉起右手比劃,卻發現被他攥緊在手心里。
她試圖輕輕掙了掙,文風不動,她再用力掙著,卻發現他以更大的力道阻止她的掙月兌,握得更緊。
"喂,你……"掌心相貼,好熱喔。
"不把你抓牢一點,待會兒可能有廣播,要我去認領一個走失的二十六歲女童,名字叫做滿滿妹妹。"
"你就愛笑我,放開啦!"
"別急,我放開你又要走丟,人少一點再說。"
結果,他始終握住她的手,人潮擁擠時緊緊握住,人少時也不願放手,就這樣,他們手拉手繞了燈會整整一大圈,為時一個半鐘頭。
直到回家了,她的手還是又紅、又麻、又熱。
被一只螃蟹的箝子抓住那麼久,她的右手沒廢掉,算是萬幸。
不過,這只蟹箝還真溫暖,好像武俠小說所描述的傳輸內力,將他的體熱傳了過來,在這個猶有寒意的元宵節里,薰得她全身暖烘烘的,也薰得她兩頰緋紅,久久不褪。
她用力揉揉臉,想要驅散燥熱,一聞到手心上他的氣味,又慌忙甩了甩。
簡世豪望著她的動作,笑說︰"練練甩手也不錯,有益血液循環。"
"都是你啦,下次你乾脆去買拉小孩的繩子,一端拴住你,一端拴住我。"
"goodidea。"
她自己出了什麼鬼主意!吧嘛沒事拴住兩個人?杜美滿鼓起腮幫子,瞧著鐵門,伸向大衣口袋,"看樣子,那兩個老頑童還在外面游蕩……糟糕!"
"沒帶鑰匙?"簡世豪正在牽機車,立刻問著。
她又模模牛仔褲的口袋,哭喪著臉說︰"我回來換衣服,也沒帶包包,嗚!被鎖在外面了。"
他放好機車,"那只好等你爸媽回來了,我陪你。"
"你回家啦,我在這邊等。"她咚地坐了下來,踢開腳上的球鞋。
騎樓下釘著兩張長型野餐椅,可以讓等候吃面或外帶的人稍坐。
他也跟著坐在旁邊,很堅持地說︰"時間晚了,騎樓沒開燈,黑漆漆的,我陪你等到他們回來。"
"你真煩咧,我想打瞌睡,不想和你說話,你會無聊的。"
"你睡你的,我也很忙,我要想下禮拜presentation的大綱。"
"好吧,你想你的。呵……"杜美滿打個大呵欠,被他拉了一個晚上的手,心情怎能下緊繃呢?好不容易松月兌"魔掌",當然整個人累垮了。
"工作很累?"
"嗯……今天中午趕一件公文,沒有休息,趕了老半天,下午處長卻跑出去模魚,趕出來也沒人看……啊……真是做白工……"她邊說邊打呵欠,兩腳踢呀踢,在他面前,她從來就沒有形象可言。
"好了,話都講不清楚了。"他揉揉她毛茸茸的頭發,"眯起眼楮休息,靠在我肩膀上。"
"才不靠……"她低下了頭,含糊地說︰"別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