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比翼 第28頁

她輕輕點著頭,一下,兩下,身體往前晃了晃,再左右搖搖擺擺,也不知道是閉目休息還是打瞌睡。

突然一個大擺動,眼看她整侗人就要跌了出去,他趕緊將她撈了回來,左手一攬,讓她靠上自己的胸膛。

"滿滿?滿滿?"他輕聲喚她。

"呼……嚕……"回答他的是輕微的鼾聲。

女孩子會打鼾?他不可思議地望定她圓圓的臉蛋。

注視良久,他始終掛著溫柔的笑意。

今晚就像作夢一樣,她願意讓他牽手,是不是已經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情個自禁地俯下臉,將埋藏多時的柔情化成她頰邊的一朵親吻。

門口停了一部計程車,下來的正是什福氣和曾美麗兩夫妻,人手一支棉花糖,笑咪咪地舌忝著。

"咦?世豪,滿滿睡著了,怎麼不進去?"曾美麗問說。

簡世豪摟住杜美滿肩膀的手臂早就放了下來,縮小骯,收下顎,目光直視正前方、非常"正襟危坐"地說︰"滿滿忘了帶鑰匙。"

杜福氣將棉花糖遞給老婆,拿小鑰匙開鐵門,叫道︰"哎呀,早知道就一起回來,我們跟在你們後面……"

曾美麗忙笑說︰"人太多了,遠遠的好像看到你們,一下子又不見了。"

杜福氣拉開鐵門,接回棉花糖,一邊舌忝,一邊猛點頭。

"那麼,杜伯伯,杜媽媽,我回去了。"簡世豪轉過頭,輕聲喚著身邊的睡寶寶,"滿滿,滿滿,起床了。"

她的臉蛋蹭在他胸前,小嘴睡得微微張開,動也不動。

曾美麗笑說︰"滿滿這孩子,睡著了天塌下來也不知道,不到時間不會起床。"她微蹲,搖搖女兒的身子,"滿滿,要上班了。"

"媽……人家愛困……"杜美滿總算有了反應,撒嬌似地含糊說著。

"七點半嘍,再不起床就遲到了。"

"哇!七點半?!"她跳了起來,慌慌張張轉了一圈,似乎有些困惑。

"滿滿,把鞋子穿好,上樓去睡。"簡世豪拉拉她的大衣下擺。

她稍微清醒了,還是有些迷糊,噘起了嘴,"媽呀,你騙我,人家要睡……"

"你再睡,世豪就回不了家了,把人家當枕頭靠!"

"我哪有!"杜美滿真的清醒了,記得她剛剛好像才從一個暖和的懷抱醒來,好舒服喔,咦?是世豪?

她趿著球鞋,像在侏羅紀公園里逃恐龍,頭也不同地往屋里頭沖。

"滿滿!"簡世豪喊他一聲。

"什麼事啦?!"

"拜拜。"

"喔,拜拜。"她轉過身,也跟他道別。

他走到人行道牽機車,她則站在鐵門邊看他,四目再度相對,他給她一個微笑。

她嚇得縮回鐵門里,心髒亂眺,又用手指頂開鐵門的信箱孔,偷看他發動機車離去。

"滿滿有喝酒嗎,怎麼臉紅紅的?"杜福氣趕她到旁邊去,準備鎖門。

"爸呀,你才臉紅紅的,討厭!都是被你遺傳的啦。"杜美滿蹬蹬地跑上樓梯。

"臉紅紅的才可愛呀!"杜福氣不解地端著自己的大圓臉,向掛在牆上的鏡子端詳老半天,"美麗啊,我帥不帥?"

"老三八!"曾美麗坐在椅上,舌忝著最後幾絲棉花糖,笑得眼眯眯的。

這個元宵節玩得真開心啊!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六月鳳凰花開的畢業時節到了。

杜美滿和同事在餐廳吃午飯,電視正在報導某大學的畢業典禮,請了總統致詞之類的無聊新聞。

她有些食不知味,擔心著世豪,別人都畢業了,他下星期才要論文口試。

他的論文沒有他預期的順利。原先已完成初稿,誰知教授住南部的父親突然病危,教授南北奔波照料,無暇指導他的論文,後來老人不幸往生,身為長子的教授忙著辦後事,好不容易折騰兩個月,總算看完他的論文。

包不順利的是,論文里有一項數據資料錯誤,他又要花時間改寫。

最近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論文的事她無法幫忙,只能為他多切幾塊鹵味。

"啊!好有趣,又是八卦。"她身邊的同事瞧著電視新聞,看得津津有味。

"什麼事?"

電視畫面出現一張傳真函的特寫,"王翠華"的簽名一閃而過,杜美滿心髒咚地一跳,怎麼跟世豪的媽媽同名同姓?

畫面在某大學校園里轉來轉去,記者旁白說︰"據該校理學院教授透露,目前屆臨理學院院長改選時機,該名簡姓系主任亦是候選人之一,因此可能有人惡意中傷,校方已針對此事展開調查。該名系主任的妻子是國內知名音樂家,樂界人士表示,簡姓夫妻相當恩愛,時常共同出席音樂會,絕不可能發生婚變……"

同事補充說明︰"你前面沒听到吧,那個系主任以升任助理教授為條件,要求跟系上女講師上床,女講師的老公氣得到處告狀,系主任的老婆跳出來,說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她信任丈夫之類的事情。哎!我看哪,她是幫偷吃腥的老公收拾爛攤子。"

杜美滿再也吃不下飯,回到辦公室,開始打電話。

世豪的手機轉到語音信箱;打去學校,研究室的同學說他今天沒來;再打到家里,也無人接听。

她好著急,世豪為論文口試忙得焦頭爛額,發生這種事,他還能平心靜氣念書嗎?她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個無聊八卦,他笑笑地看過就算了……

她一直找不到他,偏偏下午被抓去出公差,回到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她特地先繞到學校的研究室找他,仍然找不到人。

"媽,世豪沒來嗎?"一回家,她就急著問。

"他沒來。滿滿,你看到新聞了?報紙電視都有,是他爸爸嗎?"

"講得這麼明顯,學校和系館都照出來了。"

"好像是真的。"曾美麗也是面有憂色,"大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處理,世豪應該沒事吧?"

"可是,他對他爸爸媽媽的事情很在意,多多少少會影響他的心情,他還要準備論文口試,哎哎……我到處找不到他,也不知他怎麼了?!"杜美滿愈說愈急,眼眶不知不覺紅了,所有的焦慮和不安化作了行動。

"媽,我去他家找他!"

簡世豪坐在鋼琴前,拿著絨布輕輕擦拭沾滿灰塵的琴蓋。

他最近忙,好一陣子沒踫觸這個熟悉的玩伴;媽媽是個大忙人,很久沒看到她怡然自得地彈琴;爸爸也很忙,他早就收起那把名貴的小提琴,不再和鋼琴合奏出動人的樂章。

在這個空間里,曾經回響過許多笑語和樂曲,那時的媽媽那麼漂亮,爸爸那麼帥氣,他則是一個打啾啾的小紳士,以童稚的嗓音唱出"甜蜜的家庭"。

他掀開琴蓋,手指敲下,彈出那首一家人最拿手的表演曲。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雖然沒有好花園,春蘭秋桂常飄香,雖然沒行大廳堂,冬天溫暖夏天涼。可愛的家庭啊……我不能離開你,你的恩惠比天長。

可愛的家庭啊……他不願離開,可是爸爸要離開,媽媽要離開,二人唱和的熱鬧變成一人獨奏的淒涼,偌大的廳堂也變得四季清冷。

他一遍又一遍地彈著,淚水不斷滑落臉頰,滴落手背,滴落琴鍵,手指被琴鍵上的水漬濡濕,滑了開去,再也不成曲調。

有人在按門鈴,他不想應門,只是呆呆坐著。

門鈴響了又響,不死心地一按再按,難道又是那些狗屁扒糞的記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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