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可以欺負小狽?」這個斯文男人竟然踢狗!伍憶鈴看不過去了。
「阿福不是小狽,牠只是體型小,牠已經八歲了。」葉海旭收起大傘,甩了甩雨珠,放在圍牆內。
「大狗也好,小狽也好,總之你就是要愛護動物,我如果檢舉你虐待動物,那是要罰錢的,你知不知道啊?」伍憶鈴義正辭嚴地說著。
面對這個陌生女人的連珠炮質詢,葉海旭冷哼一聲,懶得響應。
伍憶鈴只覺得這男人好沒風度,又是欺負小狽,又是對她愛理不理的,恐怕這家伙是這條巷子的惡鄰吧。
約定的見面時間已到,她不敢再耽擱,趕快進屋子。
「妳是伍小姐?被狗嚇到了?」坐在辦公桌前的孕婦笑臉迎人。
「還好。妳就是跟我聯絡的黃小姐?噯,小心。」伍憶鈴看見孕婦搖搖擺擺站起身子,趕緊上前扶她。
「沒關系的,妳請坐。」黃秀樺感受到這個女孩子的熱情,頓時生出好感。
伍憶鈴沒有馬上坐下來,她仔細瞧著這家小鮑司。本來是公寓的三房兩廳格局,如今客廳擺著兩張辦公桌和計算機,一套會客沙發,飯廳則擺上會議桌,看來另外三個房間也是辦公室。
「我們公司很小吧?」黃秀樺為來容沖了一杯熱茶,在沙發坐了下來。
「是很小。」伍憶鈴環視牆上的粉彩掛畫,還有鋪上格子布的鐵櫃,以及隨處可見的干燥花,她由衷贊美說︰「小而美,感覺很溫馨。」
「明天可以來上班了嗎?」
「嘎,這麼快?」
「電話里跟妳講的條件可以接受嗎?」
「可以,可以。」伍憶鈴猛點頭。
黃秀樺笑說︰「我們登了快一個月的廣告,年輕人一看到我們這種小榜局的公司,就不肯待下來了。」
伍憶鈴早已厭倦了大辦公室的冷清疏離,這個小鮑司的幽靜環境正適合她的心情,她大可蝸居此地,悠悠度日,慢慢舌忝舐她的心靈創傷。
「公司大小都無所謂,外面不景氣,能找到工讀機會就很好了。」
「妳說正在準備二技考試?」
「是啊!」伍憶鈴拿出編好的說詞。「我畢業好幾年了,一直在南部家里幫忙,現在想再念點書,所以來台北一邊工作,一邊準備考試。」
「真辛苦呢!不過妳放心,妳的工作很簡單,就幫我跑跑銀行、郵局,有空的話,我再教妳國貿和會計的東西,說不定我去生產的時候,妳就可以代班了。」
到了那時,她大概另謀高就了。伍憶鈴心里這麼想,嘴里卻應道︰「沒問題!」
黃秀樺如釋重負,向著外頭走進來的人笑道︰「海旭,我找到人了。」
踢狗男人是這家公司的員工?伍憶鈴有些驚訝,不過相逢自是有緣,她微笑點頭,正想說句客套話時……
「妳不是請工讀生嗎?怎麼找來這個歐巴桑?」葉海旭看了她一眼。
歐巴桑?伍憶鈴眼里冒出怒火。雖然她長得不夠幼齒,至少短發俏麗,身材窈窕,穿著青春亮麗,站出去也有模特兒的架勢,他竟敢說她是歐巴桑﹖﹗
「黃小姐,這個歐吉桑也是我們公司的人嗎?」她不甘示弱地反擊。
黃秀樺捧著她的大肚子,笑道︰「妳叫我秀樺吧。這個歐吉桑,他姓葉……哈哈……海旭,人家是小姐,你很傷人耶!」
「她跟歐巴桑一樣聒噪,秀樺,拜托妳也找個賞心悅目的。」
「喂,姓葉的……葉先生。」伍憶鈴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大步站在葉海旭面前,正氣凜然地說︰「我叫伍憶鈴,隊伍的伍,回憶的憶,鈴鐺的鈴,不是她她她的,更不是歐巴桑。我雖然長得不夠賞心悅目,至少也是清秀佳人……」
葉海旭倒抽一口氣,見識到什麼叫做厚臉皮。
伍憶鈴繼續哇啦啦地說︰「老板娘已經錄用我了,以後我們就是同事,希望我可以和你和平共處。」
葉海旭瞧了悶住笑意的黃秀樺。「老板娘﹖﹗妳確定要用她?」
黃秀樺用力點頭。「我更確定了,憶鈴很有趣,以後公司會很熱鬧。」
伍憶鈴忘記來這兒「療傷」的目的,用力地推薦自口己。「是啊,我很會辦活動,有什麼員工旅游、慶生活動都交給我吧。」
葉海旭將公文包放到桌上,冷冷地說︰「公司上下才三個人,辦什麼活動?」
黃秀樺更正道︰「現在四個人了。」
伍憶鈴一愣,這公司真小!她四處張望,還不知道老板在哪里呢!
葉海旭徑自從公文包拿出幾件東西。「秀樺,這是妳要的酸梅、無花果、蜜餞、八卦周刊。還有,幾個戶頭都辦好轉帳了,這些存折和印章還妳。這邊是昨天開信用狀的電文和收據。」
「麻煩你了。」黃秀樺收拾桌上的東西,又說︰「外面那幾個裝貨的紙箱要拆,開疊好,清出空間,機車才好牽進來放。」
「嗯。」葉海旭得了指令,又踱了出去。
「原來他是跑腿的小弟啊。」等姓葉的出了門,伍憶鈴不可思議地說︰「這年頭小弟也穿得這麼體面?」
「我們是小鮑司,他是校長兼撞鐘的啦。」黃秀樺笑意盎然。
「校長?」伍憶鈴背上突然燒上一把大火。
「海旭是董事長兼總經理,另外還有一個副總郝自強,他們專門負責國內外的業務,我就在里頭打雜算帳。」
「妳?他?他是董事長?他是妳老公?」頭上又飛過一群嘎嘎亂叫的烏鴉。
「喔,不!」黃秀樺笑著解釋。「我們是同學,也是事業伙伴。」
這姓葉的是老板﹖﹗
她對他沒好感,他對她也沒有好印象,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伍憶鈴轉著手里的玻璃杯,考慮是否明天落跑,不來這邊上班了。
她從落地窗看出去,葉海旭把領帶折進鈕扣縫里,董事長搖身一變成為搬運工,正在賣力拆解紙箱,那專注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更像是美術教室的石膏像。
雖然剛下過大雨,送來些許清涼意,但夏日氣溫高,才幾分鐘的工夫,他已經是滿頭大汗,襯衫左邊肩袖更是全部濕透。
伍憶鈴記起來了,那是他為了替她擋雨,因而淋濕自己。
「憶鈴,妳在看他嗎?他人其實不錯的。」黃秀樺微笑說著。
「我才不看他哩。」伍憶鈴轉回視線。要不是黃秀樺親切,她一定當場落跑。「呃……那我不打擾了。」
「記得明天來上班喔。」
「唔。」她正在快速思考,打算編出一套說詞推掉這份工作。
「杯子放著就好。」
「我來幫妳洗。」伍憶鈴看到黃秀樺又要搖搖擺擺站起來,忙把她按回去。「妳忙妳的,當孕婦可別太辛苦喔。」
「謝謝妳了。」
伍憶鈴懷疑自己腦筋短路,既然不想待下來了,何必這麼殷勤洗杯子?
心不在焉地走到廚房,心不在焉地沖洗杯子,瞧著玻璃杯綠的口紅印,她拿起菜瓜布,沾了洗潔精,用力搓搓抹抹。
「喀﹗」悶悶的碎裂聲傳來,「叮﹗」接下來是玻璃碎片掉落流理台的清脆聲響,伍憶鈴還搞不清楚狀況,就看到血珠子一滴滴掉下。
抬起右手腕,哇!好長的一道血紅裂口喔,好象張著一張嘴巴,緩緩吐出暗紅的鮮血,埋頭的肉像是生魚片,更里面還有白白的脂肪呢!
「救命啊!」她明白怎麼一回事了。
「什麼事?」葉海旭沖進廚房。
「我快死了啦,」
葉海旭瞧見她的傷口,神色一凝,立刻拉出這個麻煩精。「快,按住傷口。」
「不能按,里面有碎玻璃,要是玻璃跑到血管,我死的更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