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聒噪的女人 第25頁

「你不用回來了。」好矛盾的心情喔。

「妳累就睡,乖乖的,我很快回來。有事按鈴叫護士,急事就打我手機。」

「不會有事。」她轉過熱烘烘的臉。

他們離開了,她獨自躺在床上,望著白花花的日光燈,護士來換點滴、量血壓、測心跳,她則是滿腦子的葉海旭,剪不斷,理還亂。

睡吧,說了一大堆話,她也累了;也許剛剛一切都是夢,夢醒了,就沒煩惱了……

伍憶鈴被飽脹的尿意驚醒,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她睡在高高的簾幕里,燈光已暗,只留下頭頂的夜燈;隔壁床的燈光從簾幕透射過來,那病人哼哼唧唧的,好象十分痛苦。

轉頭一看,葉海旭睡在身邊的陪病床上。

她注視著他,他仍然穿著同樣一件藍襯衫,領帶已經拿下,身上隨意覆蓋西裝外套,看來根本沒有回家洗澡休息。

他這麼高大的身軀,如何蜷縮在小小的陪病床上呀?他不是剛從美國回來嗎?這樣來回奔波會不會很辛苦?他晚上吃得夠飽?身子撐得下去嗎?

她痴望著,左手模到床邊一條薄毯,那是她本來預備給媽媽睡覺用的,現在應該拿來蓋他了。

毯子一拋,噗,她的技術有夠準確,正好蒙上葉海旭的頭臉。

「嗯——」悶悶的聲音從毯子下面發出來,葉海旭拿開臉上的薄毯,看到病床上蒙著臉的罪魁禍首。

「喂,鴕鳥。」他笑著掀開她的被子。「想上廁所了,是吧?」

伍憶鈴睜著大眼,忘了尷尬。「你怎麼知道?」

「打點滴都是這樣的,打得全身都是水,不上也不行。」他扶起她。

仍是一路扶持,上完廁所回來,伍憶鈴輕聲問著︰「幾點了﹖」

「兩點半,睡吧。」葉海旭也躺了下來。

「隔壁怎麼了?」

「剖月復生產,大概在退麻藥,所以很難受。」

伍憶鈴傾听著,隔壁的老公正在安慰老婆,老婆可能是痛得迷糊了,什麼話也接不上,那老公又忙進忙出,大概在幫老婆按摩、擦身體吧。

這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伍憶鈴望向葉海旭,發現他眼楮閉起,側躺面向她,雖然他們分睡兩張床,但這種姿勢實在有點曖昧。

「喂,姓葉的!」她輕聲喚著。

葉海旭沒有響應,原來他早已沉沉入睡,他真的累了。

她仔細瞧他,那石膏像似的臉孔還是一樣好看,不再有初識時的冷淡神情,而是眉宇舒展,唇角放松,似乎早已完全拋開了他的郁悶。

熟睡的他像個大孩子,神情無憂。真好,她喜歡他這個樣子!

伍憶鈴忍不住發揮母愛,慢慢坐起身子,她不怕扯斷點滴針頭了,伸長手攤開薄被,輕柔地蓋在他身上,順手撫弄他微卷的頭發。

模了模,壓了壓,扯了扯,她突然噗地笑出來;如果他們一起生小孩,是不是也生出像他一樣的卷毛仔?

她心滿意足地躺回病床。反正他已經回到她身邊,有什麼話明天再問吧。

夢中的葉海旭也綻出了微笑。

第九章

骯腔鏡手術的第二天,伍憶鈴開始飽受脹氣之苦。為了排出體內脹氣,葉海旭陪著她,在病房走廊來來回回走著……

邊走邊聊,他說張夢如,說他們的過去,說美國之行;她難得安靜地傾听,還不小心掉了幾泡淚。

最後,她問︰「我還是張夢如的替代品嗎?」

「妳是妳,她是她,時間過去那麼久了,我跟她是一種過去的感情,曾經存在那一段時空,但不是現在的心情。」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美國找她呢?」她的語氣有點委屈。

「是妳叫我去的呀。」他以指頭點點她微翹的嘴唇,帶著微笑︰「見了她,打開心結,我才能徹底忘掉她,忘掉過去,再來全心愛妳。」

「嗚,你好文藝腔喔,想欺騙純情的小女生嗎?」她跟阿母一樣脆弱,又被感動了。

「既然都跟妳阿母說要追妳,當然要甜言蜜語欺騙妳的感情了,不然董事長追不到小員工,很沒面子的。」

「你根本就不會甜言蜜語,只會抄別人的歌詞,這不算追,我不接受。」

「哎,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芒草香』的帶子,看芒草花是我們第一次『觸電』的時候,是不是?」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那你也不要抄來讓我傷心啊!」她用力戳著他的手掌。

「哪里傷心了?歌詞這麼輕快,我還暗示妳,請妳跟我一起走,請妳跟我一起走,妳听不出來嗎?」

「什麼?我听到的是不回頭,不回頭,秋神他不回頭,你一去不回頭了。」

「哎!!默契不足,害妳白傷心了。」葉海旭又笑著摟摟她的身子。

雨過天青,彼此心意無庸再言。

此刻,葉海旭的心情無比滿足,那是一種攜手相伴的踏實感;他更願傾注愛的能量,珍惜這個懂他的女子,這回再愛一次,他已找到幸福。

一整天下來,他們深入談心,說說笑笑,讓伍憶鈴暫時忘了脹氣的不適。

手術後第三天出院,伍媽媽見到女兒有人悉心照顧,留下冰箱一堆煮好的熟食,很放心地回南部。

由于脹氣疼痛,伍憶鈴吃了肌肉松弛劑,很早就入睡,怎知午夜夢回,她又被脹氣翻攪得全身酸痛,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眠。

她爬起身,打開台燈,翻閱桌上一疊資料。

醫生巡房時,給了她一張照片,照的是她的子宮和卵巢。醫生匆匆解釋她的手術檢查情況,結論是︰她患了「重度子宮內膜異位癥」。

她又翻開一本小冊子;她已經看了很多遍,視線總是停在「重度內膜異位患者,自然懷孕機率︰小于百分之三十,經過治療可提升至四十」。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得了這種怪病。子宮內膜是長在子宮內,可是她的內膜卻隨經血逆流跑進了月復腔,把卵巢和輸卵管黏得一塌糊涂,還結了一個巧克力囊腫,甚至影響到她的生育能力。

葉海旭很喜歡小孩,她也想生卷毛仔,然而,空幻的愛情夢想禁得起現實的殘酷考驗嗎?

肩部突然劇痛起來,那該死的脹氣,這麼多天了還退不去,她好象變成一只鼓滿空氣的大肚青蛙,都快脹破肚皮了。

她走出房間,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走到另外兩間空房間,走到廚房,走到客廳,走到陽台,又走回客廳,滿地打轉,肩膀還是酸得幾乎垮掉。

「憶鈴?」

她被熟悉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立刻捶上那個黑影。「你怎麼在這里?」

葉海旭摟住她,口氣有些焦急。「妳不舒服嗎?我怕妳有事,所以睡在客廳。」

「對啦,我就是有事,我呼吸困難,肚子快脹破了,你等著收尸吧。」

「我對尸體可沒興趣。來,走一走,讓氣消一消。」

「不走了,再走也沒用,都是白走的,不走!不走!」

她驀然迸出眼淚,好氣他的溫柔,好氣自己莫名其妙的病;本來好端端的一個人,醫院走一回,就完全變了。

葉海旭察覺她的異樣,把她摟得更緊。「憶鈴,不要急,醫生說脹氣要七天到十天才會完全消掉,妳這幾天忍耐一下。不然去穿外套,我帶妳下去走走,還是再吃一份藥,回去睡覺?」

「我不走也不吃了,我要去撞牆,把自己撞得碎碎的,就沒氣了!」她拼命推他,肚子有氣,心里有氣,就是不知道要如何宣泄自己的「氣」。

「我給妳撞。」

「你銅牆鐵壁啊?我力氣很大的,撞得你沒死也半條命了,你回你家去,不要管我,我不要你對我好,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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