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胸前。「憶鈴,我知道妳很不舒服,我沒辦法幫妳一起痛,可是我可以陪妳,妳想哭就哭,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當妳的出氣筒,別悶著氣,我喜歡的憶鈴不是這麼別扭的。」
她迎著他的目光,楞楞地掉下淚,她的「氣」正在消散,從他的瞳眸,從他的話語,也從他柔情的擁抱中逸散。
他不必給她任何承諾,他的陪伴就是天長地久。
「吻我。」她輕輕地說,好想抓住一種實在的感覺。
他沒有遲疑,立刻吻上她的唇瓣,干柴烈火,在彼此心底熊熊燃燒起來。
他們深吻,輕舌忝,以唇訴出情意,他更用綿密的吻雨洗去她的淚水,再與她深深交纔,彷佛要吸吮盡她魂魄里的精髓。
「葉海旭,我們不能做的……你別……」她在他唇畔申吟著。
「妳放心,到此為止。」他在她頰邊一吻,很理性地克制住自己的。
看到他額上細細的汗珠,伍憶鈴倒是害羞了;她自己還是病人,就不知節制地勾引男人,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傷口愈合呵?
避他的,她很快忘掉剛才發飆的原因,她就是這副個性,悶氣放了,就爽快了,當然,她也是有話直說的。
她伸手為他拭去汗珠,熱烈地說︰「葉海旭,我愛你,你知道嗎?」
她熱切的語氣令葉海旭心動,他可以直接明白她的心,所以也能直接給她想要的,心心相印,愛戀分明。
望著她紅艷艷的唇瓣,他好想再瘋狂吻她,更想里里外外疼她一遍,但此時此刻,他只能按捺,改撫上她的背,輕輕為她揉捏酸疼的肩頭。
「鈴鈴,我知道,妳問第二次了。」
「鈴鈴?我喜歡。」她露出甜美的笑容,環住他的腰,臉蛋理進他的肩窩里,深深吸聞他的味道。「我也好喜歡抱你,好希望永遠抱著你喔。」
「妳愛抱,就讓妳抱嘍!現在免費試用,以後可要計次收費了。」
「討厭﹗」她捶他一下,卻是抱得更緊了。
葉海旭感覺她的手指又在他腰上摳著,忍不住麻癢,終于笑了出來。
「我每次載妳的時候,妳指頭總是劃呀劃的,到底在劃什麼?」
「劃什麼?」伍憶鈴抬起頭,指頭又在他胸膛上劃著。「我也不知道。」
劃了幾下,她手指忽然停住了,臉垂了下來,紅暈漸漸浮現,一根指頭還在輕輕戳著。
他抓住她的指頭。「別點穴了,我都被妳廢掉武功了。在寫什麼?」
她還是低著頭,指頭在他胸膛寫出大字︰ILOVEYOU
一寫完,她立刻跑回房間。
這女孩子的思考邏輯跟別人不一樣,用寫的倒比說的還害臊!葉海旭只覺得胸口暖融融的,能讓一個女子如此深愛他,是他的福氣。
他進到了房間,掀開她蒙著的棉被。「小鴕鳥,不脹氣了?」
「嗯。」
「好好睡,我在客廳。」他低頭輕吻她的臉頰,拉起她的手掌,以食指一筆一劃地寫上︰ILOVEYOUTOO
「嘻嘻,好癢,你在寫什麼?」
「算了。」真是沒情調。「肩膀還酸嗎?我再幫妳按按。」
「嗯。」她點點頭,大眼眨呀眨。
在葉海旭剛柔並濟的按摩下,伍憶鈴的脹氣酸痛不再那麼難受,全身肌肉逐漸放松,睫毛輕輕揭下,很快就進入安眠。
他幫她蓋好被子,正為她關起台燈時,他看到桌上攤開的衛教冊子。
他拿起來,很仔細地一頁又一頁翻看,在她用筆圈劃的地方,又特別看了好幾次。
燈光熄滅,黎明前必有黑暗。漫長的治療路上,他將同行。
兩個月後——
伍憶鈴背著包包,手提一袋點心,走進巷子準備回公司。
她腳步緩慢,渾身提不起勁,明明天氣好得鳥語花香,但她就是不高興。
骯腔鏡手術後,她開始吃藥,醫生說,一共要吃六個月。
吃藥是為了減少子宮內膜異位復發的機會,所以以藥物抑制排卵和月經,讓卵巢和子宮休息,降低病灶的活性。然而,如此硬生生抑制女性的性征,副作用也很多。
所有的副作用都來了,她一個被迫停止月經的女人,就像一個更年期的男人婆,過去痛恨至極的月經,現在成了身為女人的驕傲象征。
「汪汪!」吉女圭女圭開心地在她身後搖尾巴。
「阿福,我沒東西給你吃,別跟了。」她懶洋洋地說。
阿福跳著要撲上塑料袋,她心煩,快步往前走。
阿福又跑上來,繞著她兜圈子,她只看到眼前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心頭又臭名其妙地躁怒起來,伸腳就當足球踢去。
「嗚……」阿福很委屈地縮到大門邊,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踢牠。
「阿福,對不起。」她趕緊蹲下,和阿福受傷的眼神對里。
她也很受傷,她向來善良有愛心,怎麼會做出這麼粗魯的動作?
一站起,又是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健康寶寶變成林黛玉了。
回到公司,摔下包包,拿出點心,先送到郝自強的辦公室里。
「喀,副總大哥,給你吃。」
「謝謝憶鈴妹妹了。」郝自強笑瞇瞇地接過來。「咦,是冰豆漿,不是熱的?」
很普通的一句問話,伍憶鈴卻被引爆火山,聲音粗嘎地吼道︰「要熱的不會自己去買嗎?我怎麼知道你要吃冰的還是熱的?」
「吃到炸藥了?」郝自強被吼得一楞一楞的,神態倒是轉為正經。「還是跟我同學吵架了?」
「不要煩我!」伍憶鈴重重踏步到葉海旭的房間,重重地放下豆漿和手工饅頭,又重重地回到位子坐下。
葉海旭無法擱下正在談事的電話,只能無奈地和郝自強對看一眼。
伍憶鈴倒出皮包內的存折、印章和單據,桌上亂成一團,她也不知從何收拾,干脆從抽屜拿出鏡子,仔細照著自己的臉。
鵝蛋臉變得有些浮腫,額頭又冒出幾顆青春痘,眼神黯淡無光,常常大笑的嘴角撇得像把彎刀,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歲。
丑八怪!她啪地收起鏡子,踫地關上抽屜。
「鈴鈴,發生了什麼事?」葉海旭走了出來。
「銀行把收據印錯了,用原子筆改,我叫他們重印,他們說印不出來,我跟他們吵了老半天,他們就是不印,服務態度太差了,我要去投訴。」
葉海旭拿起收據一看,笑說︰「更正的地方有主管蓋章,沒關系。」
「怎麼沒關系?」伍憶鈴大聲地說︰「如果他們計算機沒改過來,到時候報稅出了問題,誰要負責?」
「鈴鈴,才差二十塊,這只是小事。」
「小事就不用管嗎?那我什麼都不管了,你多繳稅是你活該,反正公司是你的,倒掉是你家的事!」
伍憶鈴一出口,就立刻掩住嘴。她不想說這些傷人的話,但不曉得哪條神經不對,她就是要把體內的郁悶化做尖刺的言語。
看到葉海旭和郝自強的表情,她想道歉,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看什麼看?沒看過母老虎嗎?我每天忙得要命,你們就只會聊天打屁,我做的這麼辛苦干什麼?董事長又不給我加薪,我辭職算了,你們去找個低成本的小妹吧。」
「鈴鈴!」葉海旭想拉住她的手。
她很想緊緊握住他厚實的大掌,她不願意任心靈飄流無依,可是……
「別惹我!」她卻甩開他的手,快步沖到院子里,拿起掃把,莫名其妙掃了起來。
葉海旭沒有追她,只是望著她的背影。這種情形在最近發生太多次了。
郝自強也看著她略微抽動的肩頭,輕輕嘆說︰「她今天第五次掃院子了,又是吃藥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