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常松驚詫的表情,常如楓乍然發現已身尷尬的處境,慌忙推開匡雲中,直起身來。「常叔,你去而復返,有什麼事嗎?!」
常松張大了嘴,猶拉不回被驚上九重天外的神智。
「常叔!」常如楓略微加大了音量,不見怒火的嬌顏上,卻自有一分威嚴誕生。
常松不覺紅了臉。「那個……」他拚命喘了好幾口氣,才找回說話的能力。「琉……琉璃夫人請小姐‘燈園’一敘。」
泵姑找她?該不會是為了匡雲中的事吧?常如楓揮手讓常松退下。「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
「奴才告退。」常松慌張地跑了出去,一路上還連絆了兩次腳。
待常松一走,常如楓立刻跑過去關上廳門。
再回來,她雙手插腰,瞪著尚膩在地上不起來的匡雲中。「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搞什麼鬼?匡雲中低頭,有關這問題,他也挺納悶的。
「你倒是說句話啊!」常如楓看著他,難以抑制的焦躁溢滿心頭。
「說話……」他茫然地搔著一頭亂發,好一會兒,薄唇才微啟。「你不先幫我穿衣服?」
「你……」她喘著,頗有一股想要吐血的沖動。「你沒有別句話好說嗎?」
「嗯?」他沉吟片刻,臉上的迷惘換成祈求。「你家衣服好難穿,我不會穿,你就好心一點兒幫幫我吧!」
「匡雲中!」真要給他氣死了!常如楓轉身想走。
「如楓。」他可憐兮兮的聲音卻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心頭狠狠一揪,她直覺他是她命里的克星。「過來啦!」
他立刻撿起地上的外衫,像條可愛的小狽急巴巴地跑到她面前。「就知道你對我好。」
她真想剝他的皮!「站好。」她先幫他解開脖上的穗帶,重新系妥,再為他穿上外衫。
他乖乖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任她擺布。
「你好厲害喔!」看她將衣服上那堆累贅的總帶,綁成一個個花式繁復的結,他眼里射出了崇敬的光芒。
「是嗎?」她冷笑。「原來你爹娘連怎麼穿衣都沒教過你?難怪你老像個乞丐,遺邋遢遢的。」
「不對喲!我爹娘有教過我如何穿衣。」他唇角微揚,彎出一抹得意的笑。「只是我若事事听從爹娘的話,就沒有美人兒幫我穿衣了啊!」
「你……」原來她又被耍了,可惡!「走開!」用力推開他,她快步往外跑。
「等一下嘛!腰帶還沒綁耶!」
「你自已綁吧!」她又不是他的佣人,干麼服侍他。
「可是我沒有你那雙巧奪天工的妙手啊!」他沖過去,拉住她,瞧著她惱紅的俏臉,心頭又是一陣熱。「別走嘛!」
她哼了聲,不理他。
「我說真的,你的手是我見過全天底下最美、最棒的。」說著,他執起她的手,膜拜也似地印下一吻。
「你干什麼?」她像給蜂兒螫了下,嚇得跳了起來。
「你看不出來嗎?」他若嘻皮笑臉還好,偏他卻一本正經。
「看得出來就不會問你了。」她又慌又亂。
「那我再做一遍,這回你可要看仔細喔!」
她沒發現他的壞心眼,眼睜睜地看著他再度拉起她的手,湊上唇畔。
匡雲中噘起唇,先在她掌心落下一吻,隨後,又伸出火熱的舌,在她柔白的十指上各舌忝一下。
「啊!」她張大嘴,這回不只嚇了一跳,根本就嚇得神思恍惚了。
「看清楚我的動作了嗎?」他湊近她耳畔,溫熱的吐息烘燒得她全身發燙。
她什麼也無法想了,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像瘋了似的,一下點頭、一下搖頭。
「要不要我再做一次?」這回他把聲音壓得更低,存心讓她在听不清楚的情況下,徹底掉入他的陷阱中。
常如楓果然中計,呆呆地點了個頭。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我對你做的事。」說著,他濕熱的舌舌忝吻上她耳垂。
「呀!」她嬌呼,雙腳無力地發顫;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人正拿著一根羽毛搔她的腳心,酥酥麻麻的、卻又比那更刺激。
「還沒結束喔!」他的齒輕輕摩擦著她白女敕的耳垂兩下,然後掠奪的目標轉向她紅艷似火的雙頰。「如楓,我的妻,你真可愛。」平時的嚴肅、和受到挑逗後的遲鈍,交織成一股特殊魅力,讓她在轉瞬間化身成魅力十足的尤物,誘使他深深沉溺。
除了軟倒在他懷中,任他滿腔熱情將她吞噬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他的大掌流連在她柔軟的嬌軀上,一點一滴卸除她的武裝,同時也帶走了她的神智。
她所有的力量都不見了,只能勉強捉住最後一絲清明,在昏厥帶來的黑暗中掙扎。
「喂——」終于發現她的不對勁,匡雲中嚇得慌忙停手。「你不會這樣就暈了吧?千萬不要,我不再戲弄你就是,你醒醒啊,如楓——」
她也不想昏啊!堂堂的常家人,出了名的嚴謹自持、公正無私,卻似那街頭愚婦,動不動就歇斯底里的昏倒,很丟臉耶!
她努力告訴自己振作,不能昏!但他注入她體內的激情卻不允許她保持冷靜,它們迷惑她、誘導她,迫使她向他的魅力伏首稱臣。
「如楓!」他大掌抵住她背心,一股暖流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
好半晌,她方悠悠忽忽地擺月兌了黑暗。「我……好難受……」胸口沉悶得快窒息了。
天哪!怎麼會這樣?他欲哭無淚。
「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別怕喔!」他輕撫著她的背,安慰她。「來,慢慢地呼吸、慢慢來,對,張嘴、呼吸,再一次……」
她听從他的話,張大嘴,緩緩地喘息。
又過片刻,她臉上的潮紅總算褪去些許,代之而起的是尷尬般的慍惱。「我……我不該失態的……好丟臉……」
「你想太多了,不過是一點點失誤嘛!」
「常家人……不許失誤……」
「人生在世是不可能永不犯錯的。」
「我不行。」臉上的火紅終于褪盡,換成了一片青白;常如楓咬牙。「想要撰寫一部具有公信力的史書,首先必得端正撰史人的品德,唯有真正無私者,方能撰出不偏不頗、且完全切合事實的歷史。」
「這……」他總算了解她無法接受挑逗的原因了;一個律己太嚴、期望自己像神仙一樣不犯錯的女人,又怎會承認自已亦具備凡人的七情六欲?「你把自已逼得太緊了。」
「你根本不懂。」常如楓用力推開他,邁著尚且踉蹌的步子往外走。「先祖創業維艱,我一介女流,欲擔此重任本就辛苦,又豈能不兢兢業業?」
所以她才枉顧心底想念,僅憑理智的分析,在街頭買下他為夫婿,並且不玩把戲,一旦成親,絕對與他當一對貨真價實的夫妻?
可這樣不會太累嗎?
一想到她若沒遇見他,終身都將如一具木偶般、不識情感;只曉得在每一個時段里、做每一件她該做的事,直到死亡為止。
匡雲中心頭涌起無限憐惜。「你是人、不是神,沒必要將自己逼到那等地步,偶爾放松一下不會有多大妨礙的。」
「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呢?」她淒然開口。「對常家人而言,失誤等于死。」而那便是他們承受無限榮耀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這也太極端了吧?」他無法相信。
但她認真的神情,卻不容人懷疑。「只要是常家人,就必須擁有不惜為書齋而死的精神。」
匡雲中瞪圓了雙眸,不安的烏雲悄悄降臨,無法想像一朝,她若得知他混進書齋的目的,她會如何?是殺他泄憤?還是為懲罰自己的引狼入室、索性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