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買夫 第11頁

他猜不出,心底的壓力沉重若磐石。

「雲中,」她忽爾輕喚他的名。「你若後悔,可以走,我不會怪你,至于我們約定的錢,我也會給你。」

別對他太好!他想這麼說,但到口的話語卻化成苦澀的藥汁,重新流回月復內,揪疼了一顆英雄心。最後,他只能語帶雙關地道︰「怎麼走,我來此的目的尚未達成呢!」

她以為他說的是與她成親的事,低啞的柔嗓里添入了些許感激。「你若不走,我希望你能確實遵守契約上的條款。」

「不得干涉常家內務?」他苦笑,想著她對他的信任、念著她對他的仁慈,心揪得好疼。「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犯。」

「謝謝。」她背對著他,縴細的肩膀微微抽搐。

「如楓?」

「好啦!」她吸吸鼻子。「你沒事就回去吧,我還得去見姑姑。」

「可是你……」他怎能放她一個人哭?

「我沒事。」深吸口氣,她撂下最後一句話,終于走了,再不回頭。

只留下滿室的無奈予匡雲中獨嘗。

「怎麼會這麼……」他跳腳。「我到底是被這麻煩的情勢困住,還是另有……」常如楓清秀的嬌顏在腦海中浮沉,其實不必問也知道,真正困住他的是她,那特異獨行的女子。

「唉!我實在是太差勁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頰,他袍袖連甩,身形直沖屋梁,那上頭亮晃晃釘著一支梅花鏢、與一根閃著銀光的細針。

這就是常如楓頭一回開門時,閃過匡雲中眼簾的銀芒。

他看得很清楚,當廳門開啟那瞬間,梅花鏢便直襲常如楓臉面而來,但銀針卻後發先至地將梅花鏢給打歪了寸許。

隨後,他機警地抱著她重回大廳,為防第二波偷襲緊接而來,他發出兩股內力,一股闔上廳門、另一股則將梅花鏢與銀針打上屋梁,以免驚嚇到她。

他沒想過對她據實以告,實在是不曉得該如何對一名成日只知浸婬書堆的姑娘,講解偷襲暗算的詭譎事兒,因此他蓄意挑逗她,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初時真沒想太多,只覺他們就要做夫妻了,親個一、兩下有什麼關系?

可誰料得到,她特殊的反應竟深深挑動他心弦,結果變成他深陷情網,無法自拔。

「完蛋了、完蛋了、我完蛋了!」不用想也知道,這樣愛恨糾葛的感情是最麻煩的,而他居然親手將結果導引至這局面,可以預見,往後別想有一天清閑日子好過了。

「我真笨吶!」可罵歸罵,他還是伸手取下梅花鏢與銀針,藏入懷中。

是誰想暗算常如楓?在這一屋子文人雅士的地方,居然有人有這麼好功力,能避過他的耳目對她發射暗器,敵人會是先前被他驚走的那名黑衣人嗎?

疑點越來越多,麻煩相對地就越滾越大,他好想逃,卻不能跑,因為她若遭偷襲,他鐵定要心疼死。「常如楓啊,常如楓!我作夢也想不到我這個號稱天下第一懶的人居然會為你破例傷透腦筋,難不成是報應?」唉——

第五章

夜半三更,四下無人,正是梁上君子活動的好時機。

匡雲中一襲黑色夜行衣,行如輕煙縹緲,掠出西廂,直往常府隔壁的鴻鵠書齋奔去。

這一路行來,意外地順暢、未遇半絲阻攔,與日前一舉一動受盡監視的待遇相比,豈止天與地。

「說來真該感謝如楓小姐。」若非她大發雌威揚言驅逐遭收買的下人,給了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反以手段留下犯錯的佣僕,他們不會感恩于他的慈悲,對他愛戴有加。

而今,不只被分配到西廂干活的下人敬重他,連同府內各房各院的奴僕也都以他馬首是瞻;「匡雲中」三字已儼然成為常府下任主人的代名詞。

常如楓若發現自已養了什麼樣的禍患,一定會懊悔死。

「唔!我的良心又痛起來了。」他閉上眼,深吸口氣,對她的愧疚快要比海更深了。

近幾日,除了翻閱常府藏書外,他不停思索著彌補她的方法;他不能達成目的後,拍拍就離開,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她,她會很慘的。

一定得為她做些事情才行,但……要做什麼?

搔盡三千煩惱絲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忍不住低咒一聲。「我果然不適合動腦筋。」若換成打架,他就很行了。

「早知道就不自告奮勇上鴻鵠書齋找尋‘上古異志’缺漏的部分。」他好生後悔,卻已無退路。

吸足一口長氣,匡雲中拔身連續掠過兩堵高牆,飛入鴻鵠書齋。

書齋前方的廂房尚有燈火,不知是誰,悠般賣命,都過三更了還在工作。

但那不是匡雲中的目標,不管它,他繼續往後園走。

據他前幾夜暗訪所得,常府里共分三弄、三進,里頭廂房十二間、庭台樓閣五座,而一牆之隔外,則有燈園與鴻鵠書齋,像是刻意區隔出來的地方,但仍屬常府範圍內。

鴻鵠書齋里除了供給撰史人工作的書房外,又另闢了三座藏書庫,藏書量多達十萬余冊。

這三座書庫,其中兩座是開放的,另一座則只準常府主人進入。眾人戲稱它為——秘密書庫。

而它就是匡雲中的目標了。試想,「上古異志」的缺漏部分,若是著書者常道子刻意隱諱不寫的;那必屬機密,不藏在秘密書庫中,又該往哪兒藏去?

進常府半月余,匡雲中頭一回對這趟任務有了信心,只要進了秘密書庫,他便離成功不遠了;只是……要怎麼進去?

整座書庫以巨石建成,四西石牆不見鎖孔,想必不是以鑰匙開啟,八成另有機關。

他繞著書庫敲敲打打半晌。「奇怪,怎麼沒有?難道不在四西牆中?」

他抬頭上望,同樣是巨石砌成的房頂,機關的樞鈕該不會設在上頭吧?

袍袖輕揮,他身如飛燕,直上房頂;平坦坦的房頂,一眼即可望盡,目測並無怪異處。他彎下腰,輕敲著每一塊石磚。

嘟嘟、嘟嘟,石磚經過敲擊,傳出堅硬的聲音,每一響都是貨真價實,不見做假。

「怎麼會這樣?」他抱著腦袋哀嚎。「我果然不適合動腦筋,每一次都栽跟斗,現在怎麼辦?去問如楓小姐嗎?會被打死喲!」

「唉!」正當匡雲中悔恨哀嘆之時,一聲淡淡的嘆息平空響起,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特別清晰。

什麼聲音?他伏低身子,心底頓時警戒起來。

耙情愛上屋梁活動的人不只他,還有其他人。是誰?他運足全身功力于五官體膚中,黑暗再也無法影響他的視線。

雙眼機警地梭巡著,他不漏過任何偏僻角落,將每一處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瞧了個遍。

「在那里。」終于給他找著了,就在前頭廂房的屋頂上,一條彷佛要融入黑夜的身影正藏身于屋梁間,窺伺著底下的廂房。

那人亦身著黑色夜行衣,若非他不小心發出問響,恐怕匡雲中永遠都不會發現他的形蹤。

「不會是那日在大廳外踫見的老相好吧?難道他跟我一樣別有目的?」基于保護已身權益的原則,匡雲中有意逮住對方問個清楚。

他小心翼翼移動身軀,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地接近前頭廂房。

咦?那不是我方才進來時,瞧見猶點著燈火的房間嗎?黑衣人窺探那間房到底想干什麼?莫非房里藏了寶?

匡雲中好奇心大盛,又更接近了黑衣人三尺。「快了。」唇角抹上冷笑,他估計最多再半刻鐘便能逮到黑衣人以解疑惑。

悄悄再踏前一步,黑衣人一無所覺,又一步,黑衣人還是沒發現,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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