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意外車禍並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個逃逸的肇事者。」她月兌口說出心中荒誕的想法,發覺自己的思考邏輯被他攪亂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責怪她不合作的態度。「我是認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經發生的事?更何況那根本不關你的事。」
「不,我會把你失去的還給你。」堅定的語調帶著對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了解,他是從哪兒冒出這種怪誕想法的?
錢曉竺試著用別的方式說服︰「對于我所經歷過的,我並不覺得是損失,我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們應該展望未來。」
但這對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慮過,你應該先回學校完成最後一年的學業。」
「我已經離開學校五年,當時也沒辦休學手續──」錢曉竺急急否決。
「秉碁會有辦法的。」
她差點兒忘了,中大是何家創辦的。
「我已經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學校,我有我的生活要過。」
「我會負責你的生活。」他停頓一下,了一句︰「二十六歲並不老。」
挫敗感令她氣血沸騰,沒注意他的後續之辭,失控地提高音量說︰「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養!」
「就當這是我對你的補償。」
「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尤其是來自于你的!」
「但是我堅持。」
兩人的視線對峙,毛躁不安的錢曉竺不敵他堅如鋼鐵的炙焰眼神,終是敗下陣來。
至此,錢曉竺終于無奈接受命運。
她平靜的短暫生活已經被迫結束,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來主宰呢?她不平且反復地自問。
第八章
錢曉竺好奇地挑出價碼牌,每看一次就咋舌一次。她把手上的衣服掛回架上,鑽進結帳櫃台後的小儲藏室,對忙著點貨的範亦萩說︰
「這些衣服標價那麼高,真賣得出去嗎?」
範亦萩咬著筆笑望她說︰「要是賣不出去,我怎麼請得起你?」
「我感謝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跟你要工錢。」錢曉竺認真地解釋。「我在屋里關了一星期,快悶死了,還好有你救我,讓我到這兒呼吸自由空氣。」
「我答應他會看著你的」範亦萩潑冷水說。
錢曉竺一听,嘟噥說︰「你們什麼時候變成盟友了?」
「你已經站太久了,到前面去坐下。」
錢曉竺原本打算來個嚴重抗議,正巧听到開門的鈴鐺聲,她立刻說︰「有客人來了,我去。」
唉到櫃台,她朝氣十足地喊著︰
「歡迎光臨!」
進來的是一位身材窈窕、穿著時髦貴氣,與錢曉竺年齡相若的女子。她摘下墨鏡,朝錢曉竺瞄了一眼,不甚客氣地說︰
「你是新來的?你老板不在嗎?」
「她正在忙,有什麼事我可以服務的?」怎麼覺得她有些面熟?錢曉竺納悶地瞧著。
「我是這兒的熟客,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徑自翻找衣服。
錢曉竺愈看它的動作愈覺得眼熟,啊!「你是汪宜凌!」
汪宜凌听到店員直呼自己的名字,馬上沉下臉。「你這個店員真是不懂禮貌,我會叫老板好好教教你。」
錢曉竺被她嚴厲的態度嚇了一跳,這時範亦萩听到她們的對話,自後面出來,平平淡淡地說︰
「她不是我的員工,你真想不起來她是誰?」
汪宜凌仔細盯著錢曉竺瞧。「我好象看過你──」
錢曉竺露齒一笑。「我是跟你同學三年的錢曉竺。」
「原來是你,這麼多年不見,你看起來還是像個學生。」
听她說話的口氣,錢曉竺再怎麼遲鈍也不會誤以為她是贊美自己駐顏有術。她才真是沒變呢,還是跟以前一樣,說話喜歡夾愴帶棒。錢曉竺咋咋舌,明智地閉上嘴。
憶起她跟範亦萩曾是死黨,汪宜凌勉強跟她多聊幾句。問起錢曉竺的近況,一听她只是個幼兒園老師,立即失去興致,沒再多理睬她,轉而對範亦萩熱絡地說︰
「我今天來是要買一件上衣,搭配我上回真的那件軟綢長褲。最近有兩埸慈善募款餐會,我們何氏集團也有個周年酒會,你應該听大哥提起吧?」
範亦萩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改變話題說︰「昨天剛進了一批新貨,里頭有幾襯衫不錯,我拿給你看看……」
最後,汪宜凌買了三件槻衫、一件無袖露花的薄紗洋裝。
「一共是六萬五千塊錢。」範亦萩將衣服裝進提袋。
錢曉竺一听這數字,驚訝地吐舌,卻發現汪宜凌面不改色,連講價都不講,掏信用卡付帳。
「我先走了。」汪宜凌拿過東西,笑著向範亦萩揮手,早遺忘了錢曉竺的存在。
「哇!」半晌之後,錢曉竺才發出聲。「她真是闊氣,肯定嫁了個有錢的老公。」
「還真給你蒙對了。」範亦萩收拾剛才取出的貨。「她嫁給了何氏集團的二少爺何欽賢。」
「何欽賢!?他不就是跟我們同屆,何秉碁的弟弟?」
「嗯。」範亦萩似乎沒什麼興趣說下去。
錢曉竺自言自語︰「事情有點奇怪。在學校的時候,汪宜凌老是看你不順眼,把你當作競爭的對手,照理說現在她應該自覺高人一等,來這里示威;可是看她剛才的態度反而像在──」她尋找適當的形容詞。「有了,她好象在討好、巴結你。」
「你觀察得還真仔細。」範亦萩打哈哈地說。
「快說,這是怎麼回事?」錢曉竺眼一瞇,湊到她跟前。
範亦萩迫不得已,勉強道︰「這都是因為何秉碁。」
錢曉竺等著她進一步說明,範亦萩只好接下去說︰
「汪宜凌的老公何欽賢雖是何家的二世子,但只在集團里的一家子公司擔任總經理,整個集團的關系事業體都由何秉碁掌控。換句話說,何秉碁主宰了汪宜凌擁有的一切。」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她還是沒弄懂。
沒看過這樣耿直的人,非得說到底才听得懂。範亦萩沒好氣地瞟了眼錢曉竺︰
「她以為我是何秉碁的女友。」
錢嘵竺瞪眼大叫︰「你是嗎?」
「當然不是。」
「嘻,你是不是故意放迷霧、以假亂真,好借機賺她的錢?」錢曉竺這個標準的小人心態。
「這種主意,只有你才想得出來。」
「不然,她怎麼可能呆得自己送上門來當你的冤大頭。」錢曉竺突然想到︰「啊──原來那天你說的基本客戶就是汪宜凌。」
「不是。」範亦萩一不小心說溜嘴,心虛地避過身。
「那個基本客戶是誰?」錢曉竺好奇不已,偏偏範亦萩緊閉著嘴,就是不說。她無計可施,瞎鬧道︰「該不會是何秉碁吧?」
想不到,範亦萩表情一愣──
「真給我猜對了!」
錢曉竺拍掌為自己喝采,沒注意到範亦萩的臉色怪異地紅了些。
隨後一想,錢曉竺又說︰「他一個大男人到女裝店來買衣服?」
「他常帶秘書來買衣服。」範亦萩輕描淡寫地說。
怎麼她隱約嗅到一絲絲的酸味?這時湊巧有客人進來,錢曉竺也沒機會追問下去,兩人就忙著招呼客人。
※※※
下午,範亦萩趕在三點半前到銀行去了一趟,把前一日營業所得存入帳戶。一回店里,就看錢曉竺一人坐在櫃台,沾沾自喜地數著鈔票。
「你再怎麼數那也是我的錢。」範亦萩調侃道。
錢曉竺不受影響仍開心地笑著︰「剛才來了兩位客人,不但爽快地買了衣服,還夸我服務熱誠。我覺得我非常適合從事服務業,我一定會努力成為超級店員的。」
「你可別忘了,九月就得回學校重拾學生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