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也知道江柏恩的計畫?」錢曉竺傻了眼。
「當然是听他說的。」範亦萩賞她個白痴的眼色。
錢曉竺沒搞清狀況,自以為找到了同盟,說︰
「你不覺得他很霸道嗎?哪有人強迫人家回學校的?說是要補償我,不知他打哪兒來的想法?不過他有他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我偷偷告訴你,九月一到,不管他是不是滿意了他所謂的補償,我都要回嘉義去。」
範亦萩深思地說︰「你當真不在意他曾經欺騙過你的感情?」
「怎麼說呢?第一次是我自己傻,第二次還是我自己傻,怪他不如怪我自己。當然開始的時候還是氣難消,他怎麼可以冷酷地玩弄別人的真心?但是反過來一想,如果我是他,擁有各方優勢,又正當恣意輕狂的少年時,也許我也會任性地做出許多瘋狂的事來。」錢曉竺洋溢熱誠地說︰「生命中除了愛情,還有更多寶貴的東西,值得我們去珍惜擁有。逝者已矣,我只想好好展望未來。」
範亦萩細細地品味她的話,然後說︰「為什麼不考慮留在台北?」
「也許是怕麻煩。比方工作吧,我很喜歡當一位幼教老師,但是缺乏正式的資格,在台北是不可能找到一樣的工作的,更別說搬家之類的繁瑣事了。」
「我們可以想想辦法──」
鈴當!鈴當!又有客人進來,打斷她們的談話。錢曉竺歡迎這適時的打擾,跳起身迎向前去。
今天生意也未免好得太不象話了,範亦萩心里嘀咕著,但生意還是得做,她認命地扯出笑容。
何秉碁是標準的衣架子,高大瘦削的身材即使做標準的生意人打扮,仍顯出卓爾不群、與眾不同的氣質。
「我听柏恩說你在這兒,順道過來看一下。」他和煦地對錢曉竺微笑。
錢曉竺先前已經在江柏恩家跟他見過面了,所以不生分地跟他開著小玩笑︰
「這麼說,今天你是不打算捧我的場,買件衣服嘍?」
「那當然是要的。」他說,視線卻飄向範亦萩站立的方向,對她頷首招呼。
範亦萩陘微且快速地點頭。「你們慢慢聊。」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低頭整理剛帶去銀行的資料。
「柏恩要我轉告你,他七點過來接你。」何秉碁嘴里對錢曉竺說著,眼神卻隨範亦萩轉了個半圈。
「我知道了。」錢曉竺有趣她笑了。她光明正大地觀察何秉碁心不在焉的舉動,試探地說︰「你不是要買衣服嗎?听說你是我們的大主顧,應該由老板親自招待你才──」
不等地把話說完,範亦萩驟然放下手中的東西說︰「我忘了,倉庫要退的貨還沒裝箱,曉竺,這里麻煩你了。」她匆忙經過錢曉竺,閃進儲藏室去了。
居于中間的錢曉竺看看里頭、看看外頭,心想這情形太有趣了。她把注意力放在何秉碁身上。
「你想買什麼款式的衣服?」
「隨便你挑,我相信你的眼光。」何秉碁態度從容,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有人這樣買衣服的嗎?「什麼尺寸?」
何秉碁不遲疑地說︰「八號。」
錢曉竺提醒自己,侍會兒記得問問亦萩穿幾號的衣服。隨手挑了兩件店里標價最高的禮服,讓他付帳。
何秉碁連看都不看價錢,就給了她一張金卡。
「好了,謝謝你慷慨的惠顧。」錢曉竺甜膩膩的嗓音,听起來怪嚇人的。
何秉碁瞧她一下,搖搖頭笑了出來,提了東西打算離開。
她伴著他走,好象握有他什麼弱點似的得意笑著︰「敢笑我,你大概沒看過西廂記吧?」
何秉碁前進的腳步一頓,古怪地看她。
「別小看紅娘的力量。」她暗示他。
「你的意思是──」他精明地停頓,毫不泄漏自己的心情。
錢曉竺故意拖延,顧左右而言其它︰「听說,你常帶秘書來,打算什麼時候跟她結婚?」
「她已經結婚了。」他不知她葫蘆里賣什麼膏藥。
錢曉竺佯裝世故地說︰「喔,原來是婚外情。」
「錢曉竺──」他面色一整,沉不住氣了。
她對他露出個無辜的表情。「什麼事?」
「說清楚你的意思!」
真不客氣!要不是看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她才不幫他呢。
「要是想追求人家,就直截了當地說。一天到晚帶著水當當的女秘書,人家當然會誤會,怎麼肯接受你。」
「你是說,她──」
「噓。」錢曉竺緊張地看看店里。「記清楚,我什麼也沒說喔。」
「謝謝。」他意會地點頭。
錢曉竺正想回他一聲不客氣,突然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她奸詐地笑著。
「我這麼幫你,你是不是該投桃報李一下?」不等他答應,她就踮起腳尖,勉強勾上他的肩,一副好商量的口吻︰「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你欠我的人情就一筆勾銷。要是江柏恩拜托你把我弄回學校,你就公事公辦拒絕他。」
何秉碁差點笑了出來。看來柏恩有埸苦戰要打,不過他也是自顧不暇,誰叫他先答應了柏恩,現在得先想個辦法唬弄過去。
「將──來,他要是拜托我,我一定拒絕他。」
錢曉竺欣喜狡計得逞,沒察覺他特別強調「將來」那兩個字。
※※※
晚上七點,江柏恩準時出現,不料錢曉竺已經站在店外等了。
「拜了,明天見。」錢曉竺一看到他,朝店里大力揮一下手,就急忙上車。
江柏恩沒機會下車幫她開車門,傾身拉開前座的門鎖,小心叮嚀︰「動作慢點,小心你的腳。」
錢曉竺一坐上車,還沒關上車門,就急著吩咐︰「快回去,我快餓扁了!」
「怎麼不先吃點東西?」口中問著,他已忙不迭地加快速度駛上路。
「今天亦萩已經請我吃了一頓中飯,不好意思再讓她破費。」
「你隨便買點東西也好,小心胃餓壞了。」
她小心翼翼地換上哀怨的表情︰「我沒錢呀,我的金融卡、信用卡和皮包都在你那兒。」現成的苦肉計,不用白不用嘛。
他倏然提高警覺。
「明天我會記得讓你帶些錢在身上。現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回去?我的餐廳就在這兒附近。」
失敗!錢曉竺喪氣地垂下肩。
「算了,還是回去吃吧,副班長肯定做好飯菜了。」在江家住了一個禮拜,錢曉竺跟著大家用外號稱呼管家傅細妹。
「還習慣在亦萩的店幫忙嗎?」江柏恩找著話題。
「她開的是黑店,最好笑的是每個進來的客人都心甘情願掏出錢包來付帳。」她夸張地形容。「連你的好朋友何秉碁也是一樣。你相信嗎?亦萩那家店開了兩年,他也光顧了兩年,竟然一次也沒約過亦萩,這是哪門子的追求法?難怪他們這樣耗了兩年。」
「你怎麼知道?」江柏恩不掩驚訝。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範亦萩拒絕秉碁的追求,兩個人才沒有結果的。
「我費了一下午的工夫,從亦萩嘴里套出來的。」
當她听到範亦萩這麼說的時候,像個傻子張大了口,半天說不出話。誰會料得到,何秉碁是這樣追女生的?
「對了,我問過亦萩,她上早班的時候,會過來接我,其余的時候跟晚上我自己坐公車回去就衍了,省得你麻煩。」
「我不覺得麻煩。」
錢曉竺眉頭一擠,知道又要花一番工夫「溝通」了。
「你怎麼可能不麻煩呢?服裝店十一點才開門營業,你總不能每天那個時候才上班吧?再說晚上,你不可能都沒有應酬、約會,到時候我還不是得自己回家。順便提醒你一點,千萬別跟我說安全問題,好歹我也在台北住了三年,這里的治安雖不頂好,但晚上七點可是安全得像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