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習作 第6頁

「臭阿忌!」她氣不過的對著他的背影又啐了兩三句。「臭阿忌、壞阿忌!」

「他一向是這德行,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封明廉若有所思的望著沒入雨簾中,僅余一抹翦影的他,口中喃喃叨念著,「你千萬別給我臨時出狀況,否則我就要給你害死了,哎……」

坐在車上,望著路旁的招牌和閃爍的霓虹,繞過忠孝東路,圓山飯店已隱約可見。高架橋下的台北夜景一片水粼粼,璀璨耀眼得很不真實。

他沒辦法和眾人一起到舞廳狂歡,一方面是心系著父親的病,一方面是了無情緒。

三天的期限早早過了,安采妮卻半點音訊也無。她該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才對呀,為什麼輕易就打了退堂鼓?

他很小人的認定,她絕對不是守身如玉,絕對不是怕對不起她的男友。

最好她就此放棄高攀他的念頭,不要再來煩他,否則他保證會讓她更難堪。

但,問題是,倘若真是如此,他怎麼會跟他老爸交代?叔叔鐵定又會來跟他羅唆個沒完沒了。而走了一個安采妮還會有十個一百名媛閨秀,輪流接力讓他煩不勝煩。

如今齊美的氣氛和他當初離開時完全不同,每個人見了他不再是一卡車規勸式的屁話,而是肅穆敬重,好似他明天就要回去接任總裁的位子。

車子停進車庫十幾分鐘了,阿忌仍沒有下車的意思。回家的步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重?

抽出鑰匙,他原想到後院繞一圈再進屋子,竟意外的在圍牆邊瞥見一個人。

「嗨!」安采妮穿著牛仔褲,上身仍是雪白的襯衫,只是款式不同而已。

阿忌注意到她的骨架極小,兩腿修長而勻稱,這種身材最適合跳舞了。

「你是……」四下無人,阿芬也沒出來迎接客人,她想必是……「專程站在這里等我的?」

安采妮點點頭,指著前面的斜坡。「走走好嗎?」

「回心轉意了?」阿忌笑得很邪惡,他猜得沒錯,她果然是百分之百的壞女人。

「你是故意讓我下不了台的,對不對?」她咬咬下唇,目光帶著審視地盯著他。「憑你林家大少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他失聲一笑。「我是擁有很多女人,不過還沒玩過像你這麼秀色可餐、聰慧絕頂的。」

她被戲謔得臉色陡變,但她出口的話卻令阿忌結結實實的嚇一跳。

「好,我答應你。」

答應我什麼?他一下子竟反應不過來。哦,對了,她的意思是,答應和他履行夫妻同居義務?

「你怎麼可以連自己都出賣?老天,爭權奪利真的那麼重要嗎?現在是貞操,以後呢?如果我得寸進尺,要求你連靈魂一並獻出來,你怎麼辦?你可以強迫自己來愛我嗎?你、你怎麼對得起那個愛你的人?」

安采妮被他詰問得啞口無言,唯有深深地鎖緊雙眉。

阿忌不想理會她,抱著裝戲服的大包包走,忽又踅了回來,沉聲問︰「告訴我,你男朋友知道你的決定嗎?」

她無言的搖搖頭。

「你不打算告訴他?」

她又搖搖頭。

「那,難不成你打算欺騙他三年,或者一輩子?」

「他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

「這又是哪門子的鬼話?」媽的,再跟這女人講下去他準要瘋掉!「他不知道你是誰,而你卻深愛著他?」世上有這種事嗎?

第三章

夜風又起,安采妮下意識的拉緊衣領。兩人沉默對視了好一會兒,她才幽幽開口。

「不必管我愛的是誰,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情無法用言語加以解釋。」她從皮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遞予阿忌。「不管願不願意合作,都請給我一通電話好嗎?」

他沒允諾也沒拒絕。這是個怪異難懂的女人,比封教授所編的任何舞碼都要復雜難解。

仔細分析,她所提的合作計劃他一點損失也沒有,而且完全符合他的需要。為了專心跳舞,刻意讓感情世界保持真空狀態的他,照這樣的安排走,一方面可以暫時避掉許多無謂的困擾,例如他老爸和叔叔的碎碎念;再者,倘便安采妮確實有本事接下齊美經營管理重責,他不也正可趁些機會,心無旁騖地致力于舞蹈?

可,這女人靠得住嗎?

迸有名訓︰美麗的女子皆非良善之輩,美麗又冰雪聰明的女子,就更可怕了。

當然啦,他也不必太過憂心,公司里還有叔叔跟阿瑋呢,他兩人的野心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懶得去理會,一旦安采妮進入體制內,與他二人分庭抗禮,彼此間就有了制衡,倒是好事一樁。

頂著齊美少東這個光環,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再要去沾染商場上銅臭味,跟著人家爾虞我詐,他不悶死才怪。也正因為如此,他更得慎而重之的考慮她這個雖荒謬但不失可行的「權宜之計」。

「急著回去嗎?」他思緒轉得極快,這一問令安采妮微微一怔。

「明天是周末,就算整晚不回去也沒人理。」她話里有滄桑味道,不過阿忌沒听進耳里去。

「那好,陪我去兜風。」重新回到車庫把他許久未開的敞篷九一一開出來,示意她上車坐到駕駛座旁。「喜歡飆車嗎?」

「不知道,沒飆過。」

遜!「抽煙?喝酒?」

「沒。」

「那,蹺家、逃學、嗑藥呢?」

她還是只能笑著搖搖頭。那些玩意兒離她太遙遠,當她懂得世間冷暖時,一切的恩怨情仇便排山倒海而來,她忙著出人頭地,忙著在夾縫中求生存,哪還有時間去搞怪。

「唉,你的生活真是乏善可陳。」他伸手到後座,拎了一包方才隨手丟上車的零食給她。「嚼魷魚絲會吧?」

安采妮撕開封口,笑著撕了一小塊放進嘴里,「唔,好香。」

「不壞嘛,我還以為你已經麻木不仁了。」

這句話很傷人,她卻似乎不怎麼在意。她興致勃勃的望著窗外,哈氣在玻璃窗上畫圈圈,興奮的模樣活像個不諳人世的小女孩,這又叫阿忌看傻了眼。

「你的童年一定很不快樂。」他武斷的說。

「沒錯。」安采妮承認得很直接。「小時候我最大的樂趣,是每個星期天跟媽媽到教學做禮拜。」

「你媽媽是基督徒?」

「天主教徒,不是很虔誠的那一種。她跟我一樣,都只是在尋求心靈的休憩所。」她驀地回望他,「你也是,只不過你所窩進的那個私密空間,比較不為庸俗世人所接受而已。」

笑容浮現在阿忌爽朗的臉上。「你知道我窩進的是怎樣的一個私密所在?」

她愣了一下。「不盡詳細,全是八卦謠傳。不是那樣嗎?」她反問。

當然不是!那些汲汲營營于名利的人知道什麼,舞蹈是偉大而崇高的藝術,但落進了他老爸和阿叔的口里,就成了罪該萬死的九流勾當。想起來就有氣。

見他久久不語,安采妮噙著笑意問︰「欲語無人能懂?」

他眯起深邃的黑瞳,無奈地挽著薄唇,聳聳肩,自嘲地一笑。

他笑起來的那股帥勁相當憾動人心。她望著他俊美得不像話的五官,頎長高挑的身材,簡簡單單一件T恤套在身上,就能煥發出時裝模特兒的風華。

這個在業界盛傳不愛江山愛自由的男人,用最樸素的裝扮,表現他對家族事業的不屑與不耐。為什麼?權勢與名利還不夠吸引人嗎?

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眼,又各自望回窗外。

他不願提,她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往下追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處女地,是嚴禁旁人刺探的。她很解意地團起嘴巴,專心聆听音響所流泄出的馬友友悠揚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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