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給小女子 第6頁

寶物之所以失竊,這邵大人絕對是禍首。

要不是他好大喜功,活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樣,獲得寶物後一時興起,派手下護著這寶物繞城一周,讓百姓得以觀賞此等稀世寶物,又宣告此物將暫置傅府,直到他回京述職時,再帶回京中官邸,根本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唉,古人有言︰財不露白。拜他唯恐天下不知的宣示所賜,寶物遭竊是家賊或外賊所為,根本無從判斷,更別提尋回了。

「怎麼這麼慢。」邵康凝眉,好像尋回寶物就像吃飯那麼簡單。

「草民無能,依大人之能,定能速速尋回寶物,不如就--」

「好冷的口氣啊,傅兄。」邵康抱臂磨蹭。「放眼川境,敢這麼對本大人說話的就只剩你了。」

「狗子,不要逼我轟你出門。」傅仁豪咬牙道。

邵康聞言,立刻像著火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啊!啊啊!都說幾千幾百遍了,不要叫我小時候的渾名!」

「狗子狗子狗子,滿頭癩痢的小狽子!」氣死了,要不是他性喜炫耀,他會忙成這樣嗎?

「啊啊啊,可惡啊!」邵康惱極了,卷袖掄拳,準備向多年好友轟出重拳。「死大胖,叫你別說你還說!」

「什麼死大胖?!」傅仁豪挺起中等身長的壯碩身軀。「搞清楚!我是『壯』,不是『胖』!」

「哈!你是『胖』,不是『壯』!」邵康一哼,大揮衣袖。「不要胖子充當壯漢,也不想想看自己身上是肉多還是油多!」

「你說什麼?!」被寶物失竊一事惹得心煩的傅仁豪,也跟著摩拳擦掌,準備以民犯官,好好教訓這個給他添亂子的無聊總督邵狗子。

四川總督與珍芳齋主事者之間的交情,為免讓人有官商勾結的揣想,只有少數人知情,好比一旁觀看的苗仙娘。

從小一塊兒長到大的老朋友,怎會不知情?

「不要吵啦!」苗仙娘雙手扠腰。都幾歲的人了,竟然像娃兒似的吵架。「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們說--」

暗仁豪揚掌,示意她閉口。

「仙娘,妳站遠點。」語調大有「男人的事,女人別插嘴」的意味。「我今天不把邵狗子打得滿地找牙,我就不姓傅!」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邵康回吼,朝老友握拳猛揮。「我今天不把你傅大胖打成一攤肉泥,我『邵康』二字就倒過來寫!」

「你們--」苗仙娘杏眸圓瞪,看著兩個年過四旬的男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如果目光能殺人,傅大胖和邵狗子絕對難逃她的凶光。

遺憾的是,目光並不能殺人,是以,苗仙娘瞇起眼,決定使出撒手鍆。

轉身離開花廳,去而復返的她,手中多了一桶水。

打得難分難舍的兩個男人,完全沒發現身邊狀況有異,直到--

嘩啦啦--

「哇!」

「哇呀--」

十一月秋末將入冬,涼水當頭澆,兩個男人登時哀叫。

邵康先一步咒罵出聲︰「誰啊!哪個沒良心的混帳,膽敢對大人我潑水?!」

「我是沒良心的混帳,嗯?」苗仙娘哼聲夾冷,凍得邵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呃、呃……不、不,怎麼會是妳呢,沒良心的混帳當然是--是他!」他手指點向正在一旁搖晃腦袋甩水的老友。「就是這個混帳傅大胖!」

「邵狗子你--」

「夠了!你們兩個是嫌事情不夠煩、不夠多嗎?哼!」

「不……」怯于雌虎發威,兩個男人氣弱地應道。

苗仙娘重重哼了哼,嘆息地說出傅府發生的大事︰「听我說,惜容留書離家了。」

「哦,妳剛說的大事就是這麼回--什麼?!惜容離家出走?!」前一刻還從容鎮定的傅仁豪嚇得跳起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我這個爹是哪里做錯了?有嗎?我有嗎?」

「惜容離家?!」邵康也同樣震驚。「容丫頭從小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個閨門還要人家三催四請五拜托,連我這個世伯都不太敢見了,怎麼敢一個人離家出走?」

「她留書說她知道黃金連理枝失竊的事,希望能為你分憂解勞,所以她決定離家追上原大俠,請他回成都,幫咱們尋回寶物。」說到這兒,苗仙娘嘆了口氣︰「難怪她會問我原大俠長啥模樣,我以為她只是好奇,沒想到--」

「那種東西哪比得上我的寶貝女兒!」傅仁豪暴吼,肝火直往上燒,指著邵康的鼻子就罵︰「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找什麼黃金連理枝,還獻寶似的拿它游街,它也不會被偷,我的寶貝惜容也不會為了我,一個人離家出走,萬一惜容在路上發生什麼事--」愈想愈擔心,愈想愈害怕!「邵康,惜容要是有什麼萬一,我管你是不是四川總督,絕對要你提頭來見!」

擔憂受怕的,不單是做爹的傅仁豪,邵康更是緊張。

說到底,這事都是因他而起,他心下的擔憂不亞于好友。

「放心,我立刻差人查探惜容的消息,就算把整個四川翻過來,我也會找回惜容,給傅兄一個交代。」

「交代?」愛女如命的傅仁豪語聲哽咽︰「我不要你給我什麼交代,我只要我的惜容平安歸來,我就只有她這麼個女兒……」

他的寶貝女兒啊……

第三章

不該是這樣的。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泡在浴桶里,原君振怨念深重地想著。

浴桶--沒錯!此時此刻的他正泡在客棧澡堂的浴桶內,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點頭答應跟著那姑娘回成都。

那姑娘……如今有名有姓,姓傅名惜容,正是他上一趟差使的請托人傅仁豪的千金。

她尋他,是為了不久前他從川西深山挖墳尋得的黃金連理枝,根據她的說法,黃金連理枝在他離開成都不久後便遭竊。

好吧,弱女子如她,又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跋山涉水這麼一大段路,從川西的成都追到川北山麓,她的毅力令人感佩。

但這不足以構成他答應隨她回成都的理由。

「為什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不知第幾次問自己,他還是找下到滿意的答案。

回到大竹鎮,天色已晚,兩人在鎮上客棧住下,用過晚膳,原君振差小二準備泡浴所需,洗滌一身狼狽。

會這麼狼狽,全拜傅惜容之賜,要挖一個十來尺高的巨熊得以安眠的墳,很難不把自己弄得渾身髒泥。

明知為一頭能i設墳立碑很蠢,但在她又是哀求又是充滿希冀的眼神下,他無法不心軟。

就連答應再走一趟成都,協尋失竊的黃金連理枝,也是因為敗在那雙淚水盈眶的眼眸凝視下,鏈i法狠心拒絕使然--即便他從未與姑娘家如此朝夕相處,即便這麼做有違他不與雇主有太多牽扯、萬事只求簡單的行事作風。

「真是混帳咕嚕嚕嚕……」原君振把自己埋進水里,呼氣吹出無數個水泡,啵啵直響。

這一句「混帳」,罵的是自己。

直到洗浴完畢,他已經罵自己「混帳」不下十數次。

步出澡堂,他轉往廂房的方向,一陣夜風吹來,濕發迎風,幾滴微涼的水珠墜下,浸濡剛換上的布衫。

回到自己的廂房之前,原君振先經過隔壁傅惜容所住的廂房,意外地听見一絲抑忍的哽咽低泣。

「不會吧?」為了哀悼一頭熊哭到現在?

熊啊熊,若你地下有知,也可以死得瞑目了。原君振好笑地想道。

他長指成勾,輕叩門屝。「傅姑娘?」

「誰?」問聲帶泣。

「是我,原君振。」

「這、這麼晚了,原公子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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