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露,你今天是新娘子,不好讓你做這個,老頭子有我就好了,至于……你們不是還有一間客房?我跟你爸晚上就睡那里。」露出滿意表情的老媽媽把孔初露拉起來往兒子的身上推。
「這樣好嗎?」她偏頭去問厲晚濤,不料卻撞進他的黑眼楮里。
她的發有著沐浴後的香,淡淡的,味道出奇的好,不小心踫觸到,她的肌膚微涼,卻一路奇異的熨入他的心底。
厲晚濤不發一語將新婚妻子帶回新房,松手,坐到遠遠的角落去。
「你不用刻意討好我爸媽,我們的約定里面沒有這項。」
不說則矣,說了,孔初露覺得自己被一耙子打到牆壁上趴著。
他那撇清的態度,還有一放手就遠離她好幾公尺的動作很絕。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復雜,就算他們不是公公婆婆,給長輩問好有什麼不對?是你對自己的爸媽太冷淡。」很令人懷疑他們的感情是不是有問題。
「總之,他們明天一早就回去,你就當沒這件事發生。」他態度強硬。
這是孔初露第一次發現她跟這位「室友」的溝通很像石頭丟進大海,別說正面回應,漣漪也不會有一圈。
「是的,老公大人!」
如果這是他們未來的生活模式,那麼她要學著適應嗎?
挫敗感不是沒有,不過,她不想在新婚夜就跟這個糞坑里的臭石頭吵架,這會讓她開始覺得這段突兀的婚姻是不是錯了,還錯得很離譜。
「不用挖苦我,我想我們有很多細節沒有說清楚,大家以後要同住一個屋檐下,我不會扮演什麼好老公,最好不要抱太多不切實際的希望比較好。」他眼瞳冷硬,眼神陰沉,眼底下有著難以捉模的心思。
「我知道了,我會把你今天說過的話記起來,拿捏好自己的分寸,不該我的事情一定不會多看一眼,老、公、大、人!」
言詞上她是沒有他的犀利,能夠殺人于無形,不過他最好也記住,他們誰也不欠誰,她讓步不見得是怕了他,只是不想未來的日子都必須唇槍舌劍才能活下去。
說完她便進浴室去刷牙,順便平息怒火,模了大概十五分鐘再出來,厲晚濤仍舊在老位置上。
她逕自掀開絲被。「我要睡覺了,請你回自己的房間去。」
逐客令一下,他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進退維谷。由于工作關系他居無定所,即使回到台灣也在弟弟們的公寓輪流住,今晚他要是回老二的公寓去,所有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客房又被老爸老媽佔據,客廳的沙發也不行,要是老媽半夜起來喝水他實在很難解釋,至于這里,剛剛還張牙舞爪給人撂狠話呢,今晚的他好像、似乎哪里都沒得去了。
絕境。
「我今晚睡這里。」
這是唯一的辦法。
「很抱歉,我們的婚姻契約里你跟我說好分房睡,互不干擾對方的作息跟睡眠。」也不關心彼此的喜怒哀樂,要禮尚往來,她也會。
「別以為我對你的排骨身材有其它想法,我可以打地鋪,床你睡。」一旦認定他就會變得強勢,他不想讓策劃許久的事情第一天就瀕臨破局。
「下次有求于人的時候希望你客氣一點!」孔初露淡著眼。
今天實在夠折騰人的,難怪這男人視結婚為畏途,經過這一役,她對披白紗的想望也就到目前截止了。
為了往後的安寧,她可以退一步路走。
分了一個枕頭給厲晚濤,其它的,老公大人,請自求多福!
新婚夜,名副其實的蓋棉被純聊天,悲慘的是他居然連棉被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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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焦,帶著香,那是什麼?
幾乎一聞到那個味道厲晚濤就醒了。
他的生理時鐘向來非常固定,不用鬧鐘,一到六點就自然醒,被咖啡香喚起來還是頭一遭。
酸痛的筋骨嗤嗤作響,就知道人是不能縱容的,以前在開羅睡的夾板床絕對不會比這沙發床要優,他也窩了兩年,想不到回來沒多久就被老二家的席夢思給寵壞筋骨。
睜眼,翻身坐起,床上是空的,絲被整齊的疊著,他觸手去模,冷的,顯然,睡這床的人很早就離開了。
用大掌梳攏下听話的發絲後,他往浴室走去,刷牙洗臉刮胡子。
走出房門,他完全不訝異的看見一桌子入圍繞著熱騰騰的食物,剩下兩張空位,他很自然挑了張坐下。
顯然有過一夜好眠的厲家老夫妻悠閑地喝稀飯配醬瓜看早報,自在得好像這里才是他們的家。
至于孔初露——
從廚房走出來,穿著圍裙的她把一杯咖啡往他面前擺。
「我說過不用你做這些。」
她解下圍裙,微笑道︰「你別把自己想得太美,做飯是因為我也要吃。」
有噴飯的聲響嗆進氣管,受害者在豎得高高的報紙後面一陣劇烈搖晃後又靜寂無聲。
咖啡配咸粥,是他的早餐,她的內容就一盤水果色拉淋上優格之類的,看得出來,他的份真的就只是「順便」而已。
他是可以負氣而去的,可是看在兩尊已經完全不動筷子,淨听她夫妻倆講話的老菩薩,厲晚濤只能假裝無動于衷的端起咖啡就口喝下。
這一口咽下喉,居然一口接一口把一杯份量本來就不多的咖啡喝得一干二淨。
她熬的粥看不見米粒,就糊糊的一碗,為了想拖過這場喜劇大團圓的戲碼,向來習慣西式早點的他只好虛應故事的淺嘗了一口。
不過就跟本來不看好的咖啡一樣,他確定自己是因為昨天應付客人,沒有填多少東西進肚子所引起的饑餓感,才對她煮出來的食物這麼捧場。
他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還有,只要能維持表面讓老人家放心,他不介意貌合神離。
「……我說小露啊,你哪里學的好廚藝,這稀飯醬瓜都好吃,透露一下,我讓你媽回去學。」
「沒什麼特別的,這筍瓜是我媽要我從家里帶過來的,我外婆喜歡下田農耕,田里老是有吃不完或是被蟲蛀過的瓜,她會洗淨曬干腌漬起來,要多少有多少,下次有機會我帶冬瓜醬回來給您嘗嘗。」
能下廚炒幾樣菜,要感謝自家老爸那根深蒂固、女人要能洗手作羹湯不被退貨的老掉牙觀念,她是不是應該慶幸當初沒有掙扎得太嚴重,就算公婆看起來就是那種老好好人,凡事都好商量,就算買外食也不會說什麼,要不今天就沒有這一手可以露了。
「這樣啊,那……老伴,有空我們也去小露的外婆家走走好了。」
沒料到老人家還想親上加親,厲晚濤立刻改變話題。「爸,你的腳去張外科那邊照張X光,等一下大家一起走吧。」
「我的腳……呃,不用,已經沒事了。」什麼養兒防老,養這兒子做啥,根本是存心趕人。
「沒事,那更好,我送你跟媽回家。」
「好吧。」老媽子給不知道要見好就收的老公使眼色,準備先行撤退,且走且戰,來日方長。
孔初露收拾起碗盤,送進廚房的流理台準備清洗,沒想到厲晚濤也跟了進來。
會跟進來不是他想要克盡什麼丈夫義務之類的狗屁,是他有話要跟新婚妻子叮嚀。
「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
「禮貌上,有人跟你講話是不是該把頭轉過來面對人?」
「我耳朵沒有壞,不論你要說什麼我都听得見。」她戴上塑膠手套,開始清洗碗盤。
「我講話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分心做別的事情。」
「要不然碗給你洗,厲先生。」這趾高氣昂的男人到底是被誰寵壞的,誰規定他開金口大家都要唯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