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打哪來的醋壇一下打翻,莫名的血氣方剛起來。
「我們到外面談!」
他一講完,眾人絕倒,三十秒後才復活。
「老大,你嘛幫幫忙,外面日頭赤炎炎,大嫂才從外面進來,你又要她出去……」
「就是咩,也不會想想工程在進行,飛沙走石,萬一傷到大嫂嬌滴滴的皮膚就不好了。」
他實在很想把這些一面倒的牆頭草趕出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過,畢竟同事不是做假的,風涼話說完,一個個有志一同的溜了,要是等轟炸機臨空再逃命就太遲了。
電燈泡全散,突然空蕩下來的空間遺留著刺鼻的煙味,電風扇呼呼的吹著桌子上施工藍圖一角,剛剛的紊亂好像從來下曾發生過。
「坐吧,喝水嗎?」
良心發現了嗎?孔初露挑挑眉。
她依言坐下,享受厲晚濤稀奇的殷勤。
「熙鵬打電話給我說你回來了,還受了傷,讓我來把你認領回去。」半年不見的他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又覺得像陌生人。
他變黑了,也瘦了,可是身體好看的線條仍然,那種會穿透人的眼光也依然灼灼,不過,傷到哪里了,怎麼瞧不出所以然來。
「小題大做,那個雞婆的家伙,你跟他經常聯絡嗎?」厲熙鵬,厲家老二。從飲水器里倒了水,厲晚濤還是不習慣這樣的相處。
「熙鵬跟小三人都不錯,我們偶爾有空會約一起吃個飯,互相聊一下近況。」厲熙鵬跟他大哥很不一樣,總是不會吝嗇的付出關心和問候,不像某人新婚的第一天就逃之天天出國去了,一去,六個月。
什麼時候他們走近的?而且親近得可以互相喊彼此的名字,認真追究,她總是疏遠的喊他厲先生,好像他們只是路人甲乙。
說是好像,他也不太記得她都叫了他什麼,這跟他之前的一任未婚妻,一任老婆沒什麼分別,以前,他也很少去過問她們的生活喜怒,也許他正在重蹈某一種覆轍也說不定。
不想還好,這一想無端冒出一身冷汗。
「喝水。」
「謝謝。」她也不客氣,這一路真是渴了。
她在附近送貨,也剛好接到電話,說實在,她並不想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跟厲晚濤踫面。
這種學大禹治水過家門而不入的男人回不回家是他的自由,反正沒有他日子也不差。
自從婚後,老爸老媽大概覺得女兒出清了,大事底定,當她是潑出去的水也不太來過問,這讓她覺得自己「嫁」得好,當初這麼決定是對的。
「你怎麼會在這里?」
敝不得厲晚濤要問,這麼鄉下的地方,得開多少鐘頭的車才會到,就因為老二通電話,她義無反顧的來接他,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難道有什麼事發生了?
「我給客戶送貨,想說剛好順路就過來了。」孔初露必須很用力才能忽略那要吃人的眼光。
拜無遠弗屆的網路所賜,給她下訂單的客戶比以前多了一倍之多。
要是沒有這趟路,她也會一直以為她那掛名的丈夫還在跑業務。
他們誰對誰都不了解。
「這種地方不適合女人!」崎嶇蜿蜒的山路並不好走,一不小心就有摔進深谷的疑慮。
「不管你贊成還是反對,我都在這里了,看樣子你一點都沒有要跟我回台北的打算。」好討厭,就知道會白跑一趟。
「你想要我回去嗎?」
「熙鵬說你受傷了。」
「如果不是熙鵬,你會要我回去嗎?」他咄咄逼人。
孔初露嘆氣,「我知道我來錯了,謝謝你的水。」
以為,以為什麼?以為許久不見他們之間會有點轉圜,不過,真是她多想了。
「慢著!」厲晚濤熊熊出口。「我跟你回去。」
她呆了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想清楚了?要是走到半路後悔我會把你丟在路上給別人撿,你真的確定?」這麼好說話?還以為他會大力掙扎……不,是嚴峻拒絕。算了,她承認模不清楚這男人的心思。
厲晚濤的黑瞳在她身上逗留好一會兒,領先走出工寮。
男人心啊……才是海底針。
***獨家制作***bbs.***
厲先生開的車。
厲太太沒有二話交出鑰匙,跟懂機械的男人爭奪方向盤掌控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不過也因為他的堅持,坐在他身邊的孔初露才發現往山下的路迂回彎曲,加上適逢周休,來往車輛又多,的確需要真本事才能開得順暢。
有人開車,她卻被層次分明在山脈中淡淡的山嵐給迷惑了去。
斑海拔的景色一直在變換,山巒原本風起雲涌,卻在一個拐彎之後,層層的積雲不見了,青色山脈嫵媚青翠得叫人眼楮發亮。
「停一停,我要下車。」
路旁有著賣自家出產果物的蔬果攤,她看見,想買。
「你想做什麼?」
「我听說高山蔬菜好吃,我下去買一點帶回去。」她要買新鮮香菇、高麗菜,還有看起來粉女敕可口的水蜜桃,她眼尖的看見兩種顏色的李子。台灣真好,勤奮的農民把四季分明的水果栽培成一年四季都能采收,滿足大家的胃口。
「家里又不開伙,買回去佔空間。」他反對。
「買回去台中媽媽那里可以送,台北媽媽也會喜歡。」看起來要多買一點,要不然不夠分。
很顯然,孔初露沒有把厲晚濤的話當話。
他沒話說,把車靠邊停。
然後……當然了,他沒有被晾在一邊的機會,先是充當司機,接著是付錢的大爺,最後是搬運工,厲先生都軋上了一腳。
看她買得不亦樂乎,很自然就掏出錢來付賬,奇怪,他這是什麼毛病?
孔初露跟過來,手里拎著沉甸甸的塑膠袋。
「那又是什麼?」
「阿婆說我給她交關那麼多生意,送我一袋剛剛出來的蜜隻果,她說有點丑,可還是好吃。」在他眼前晃蕩的隻果真的很小,紅帶黃綠,沒啥賣相。
「上車吧。」他對這些東西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邊風景好好,我們吃完隻果再上路。」這人,開了一大段山路,大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從台北到這里來,為的就是呼吸一口干淨新鮮的空氣,品嘗一口清脆多滋的山菜,他們人在這里,正事也辦完了,休息一不會怎樣?!
看她揚眉笑,點漆的眼閃爍著點點小扁,這麼漂亮的模樣,只要是男人都不會舍得拒絕她這微不足道的要求。
于是他做了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浪費時間的事情,就是站在路邊咬一顆有點丑的小隻果。
山上天黑得快,才感覺到冷意,夜幕已然低垂,北斗星跟許多的星群竟然傾巢而出,霎時銀河如帶,讓人目不暇接。
這塊土地上,時間是不明確的,而且也下重要。
接下來他們重新上車,一路無語,已經有十幾個小時沒睡覺的孔初露居然心滿意足的抵著椅背睡著了。
她黑翹的睫毛在眼瞼下形成一片羽簾,水凝般的頰有著最自然的光澤,粉唇嘟著,魅惑人心。
他萬般著迷的不想收回眼光,要不是還有自覺手握生殺大權的方向盤,可能會痴迷到忘我。
以半生不熟的沖動結了婚,到底,他們是要不痛不癢的繼續下去,還是應該換一種方式?
換一種方式?他是沒想過。
女人對他來說是自來物,不用費力追求,因為他的社會地位,容貌工作都符合這社會上對男人的期望,所以對他示好的女人從來沒少過。
不曾費力追求,也不想談勞什子戀愛,那既浪費時間又無必要,所以,來得容易,去了也沒什麼好惋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