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嚇壞了吧?那麼可怕的事就發生在自己眼前。」梅蘭一臉同情地問。
「大概吧,我沒有什麼印象了。」童心妙苦笑後接著說︰「阿姨倒真的受了很大的驚嚇,小孩子因此早產了將近一個月。」
梅蘭瞪大了眼楮。
「麻煩你說清楚點。」
「我媽媽去世的那天,阿姨生下了一個小男孩。」童心妙說道,挾了塊豆干往嘴里送。
而梅蘭才挾到嘴邊的香鹵高麗菜則是「啪」地一聲掉在桌上。
「這……太戲劇化了吧?你媽媽的忌日卻是鄰家小寶寶的生日?真的假的?」她問。
「是真的。」童心妙應道。
「所以他們就基于歉意和彌補的心態收留了你嗎?」
「大概是吧!」
「這也是應該的,你媽媽可是救了他們母子兩條人命耶!」
「但我終究不是他們家的人,總不能一輩子賴在人家家里不走,你說對不對?」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離開那個家的呢?」梅蘭用面紙把掉落的高麗菜推到一旁。
「國中剛畢業的時候。」童心妙又在攪動她的珍珠女乃茶。
「咦?」梅蘭皺起眉。「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說要獨立也太早了點吧?」
童心妙咧嘴一笑︰
「有點辛苦就是了。」
「是不是人家虐待你啊?」梅蘭眯著眼楮湊上前問她。
童心妙一怔,隨即笑著揮揮手。
「沒有啦,你的想象力也太強了。」她說。
「難不成那天你一早醒來忽然就有了離開的念頭?」
「這個嘛……」童心妙無法回答,于是聳聳肩沉默了。
「想必是有個理由吧!」梅蘭接受了她的沉默。「結果呢?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弟弟出現了。」
「弟弟?」梅蘭低嚷,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隔壁那個……」
童心妙點點頭。
「闊別十年後的首次重逢?」
童心妙又點點頭。
梅蘭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
「這個……也許我不該這麼問,不過你們姐弟重逢跟阿嬌那個八婆有什麼關系呢?」
童心妙張著嘴,半晌後頹然嘆息︰
「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啊!愈是混亂的時候就愈會有意料之外的人現身,我的運氣實在有夠差的耶!」她說著又長嘆了聲。
「她八成自我幻想,認定你那個弟弟是你男朋友對不對?」梅蘭手指一彈說道。
「唉!那家伙只有嘴巴沒有耳朵,根本不听人家說話,我簡直頭痛死了。」
「果然。」梅蘭哼了聲︰「毫無創意的設定,肯定是八點檔連續劇看太多了。」
童心妙一听忍不住申吟了一聲︰
「我可沒興趣當女主角。」她說著看了看梅蘭,兩人相視笑了開來。
第三章
難得的遲歸夜晚,喝的竟是珍珠女乃茶,好象還是缺了那麼點成熟的味道哪!
童心妙邊哼著不成調的歌邊想著,不知不覺家已經在眼前了,走進大門跟管理員打過招呼,搭乘電梯時的她真的覺得心情好輕松。
唉!人果然不能沒有朋友,胡亂播放不實新聞的那一種也就算了,如果沒有幾個知心且可以信任的朋友,誰能在這個高壓力的社會活下去呢?
啊!有梅蘭在太好了,上回還以員工價跟她買了雙耐穿的運動鞋……
電梯門打開時,童心妙還仰著頭沉溺在好友梅蘭的好處中,眼前忽然出現凌非那張俊臉可把她給嚇了一大跳,不知不覺竟又後退一步回到電梯里,若不是凌非伸出長腿卡住了電梯門,只怕她又要搭著電梯下樓去了。
「你——」童心妙指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結果只是頹然地垂下頭。「啊!難得人家心情這麼好。」
「什麼意思?我破壞了你的好心情嗎?」凌非一把將她拉出電梯,一張臉說有多臭就有多臭。
「你怎麼進來的?剛剛我進門時,管理員為什麼沒有跟我說?」童心妙也苦著張臉。
「換班了。」凌非冷冷道。
「咦?」童心妙隨口回應,顯然還沉浸在從雲端掉落谷底的不幸中。
「管理員早就換班了,你究竟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凌非朝她吼,把童心妙從沮喪中給喚醒過來,她隨即踮起腳尖捂住他的嘴。
「小聲一點,你想害我被逐出這棟大樓嗎?」她咬牙切齒道。
「你——」凌非抓下她的手似要狠狠罵她一頓,卻在看見自己的手緊抓她的手時忽然沒了聲音,張著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怎麼了?」童心妙疑惑地盯著他。「臉很紅耶!懊不會腦溢血吧?」
凌非觸電似地松開她的手,但馬上又拉著她往前走。
「你立刻跟我回家!」他又吼。
「什麼回家?這里明明是我……」凌非回頭瞪了她一眼,童心妙再次屈服于惡勢力之下。
「我得有點原則才行。」她這麼對自己嘀咕道,用鑰匙打開了門。
凌非搶在她前頭進屋,對著那滿桌子的紙鶴聳起了兩道濃眉。
「這些是什麼鬼東西?」他問。
「我私人的一點嗜好。」童心妙也皺起眉。「喂!我說你愈來愈沒大沒小了,我是姐姐耶!就算十年不見了,我還是虛長你那麼幾歲,瞧你對我什麼態度嘛?太不應該了。」
凌非黝黑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但他眼里的怒氣也相當明顯。
「怎麼?」童心妙故做勇敢狀。「我說錯了嗎?還是你根本就已經不把我當姐姐了?」
「你本來就不是我姐姐。」凌非惱怒地朝她喊道。
童心妙覺得心一陣疼,即使早知道兩人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即使明白十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她始終相信兩人之間是有姐弟之情存在的。
回憶幼時,雖然在他出生的同時她失去了母親,但那個長相可愛哭聲宏亮的小女圭女圭也撫慰了她孤單無依的幼小心靈,所以她從來不怨,即便是長大後知曉了一切也不曾恨過誰。
在凌家的幾年,她始終把他當親弟弟一般疼愛,陪他玩,教他寫作業,在那個時候,在那個家里,他是她最親近的家人。
原來這不過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就從沒把她當做親人。這些年來,她在心底給她留了位置,結果人家根本不屑一顧。
「你還是回去吧。」童心妙握著拳道,她不斷提醒自己要有風度,否則只怕早已一腳踹過去了。「既然我們已經不是姐弟,你有什麼道理老往這里跑?」
凌非無語,童心妙突如其來的怒意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回去吧,我想休息了。」童心妙再次開口,語氣里多了疲憊。
「我們有很多事還沒有說清楚。」凌非道,他看著垂頭喪氣的童心妙,眼底閃著懊惱。
「有什麼不清楚呢?」童心妙忽然沒了耐性,忍不住嚷了起來。「我真不懂你究竟在乎什麼?明明就把我當陌生人,卻又執意問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在胡說什麼?誰把你當陌生人了?」凌非挑起眉問。
童心妙頭也不抬地回說︰
「不就是你嗎?別忘了你才說過我不是你姐姐。」
凌非略顯慌亂,但仍不改說詞︰
「你本來就不是我……」
「我知道,我听得一清二楚,你用不著一再強調。」
她的怒吼讓凌非一臉錯愕,他後退了一步,卻又馬上向前兩步抓住她的肩。
「你這麼喜歡做我的姐姐嗎?」他以沙啞低沉的聲音問。
童心妙抬頭看他,半晌後才褪去臉上的茫然搖頭道︰
「不了,我已經明白你的心意,又何必強求一個本就不存在的親人?」
「你明白我的心意才怪。」凌非苦澀道,雙手一使勁將她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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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心妙說不出有多驚訝,而或許迷惑的感覺還要比驚訝更多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