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所謂出賣是指,姬榮顯向皇上揭露我的身分?」換句話說,皇上對她不是試探,而是真的要嫁禍罪名,要不是她擔心牽連成歆而自清,恐怕此時她早已被押進牢里了。
「恐怕不只是如此。」
「不然還有什麼?你把話說清楚!」她緊抓著他的手。
「記得在齊天城時,不是有群殺手闖進你院落?」見她點了點頭,他更加壓低音量說︰「來的人是前王府侍衛,一眼就將你認出了。」
她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際,想起當初那賊人都已把劍擱在她頸上,卻月兌口喊了聲夫人之後就撤了,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
「兩年前皇上計殺了攝政王奪回大權後,戮力清除攝政王余下的殘黨,包括王府數百名侍衛,也許你會認為不過數百人沒什麼了不起,可偏偏能在攝政王手下的,都是當初從大內挑出的高手,再由攝政王精挑後留在身邊的,皇上一直想要除去那些人,只可惜毫無進展。」
「也許人家無心作亂了。」畢竟攝政王都已經死了,剩下的部屬早該做鳥獸散。
「但是之前他們卻去了齊天城。」
連若華怔怔地望著他,將所有的線索快速連結在一塊,推敲出——「他們都在姬榮顯手下?」
「也許,但是因為你的出現,會讓皇上把矛頭指向他,他為了自保,一定會出賣你……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你身上。」說到最後,申仲隱痛苦地沉吟著。「所以當初我才希望你別到京城,尤其你還懷了乾親王的孩子。」
連若華沉默不語,因為她根本不清楚原主的底細,自然不會有所防備,如果她早知道原主有這樣的背景,就不會來到京城了。
「你為什麼不早點把這些跟我說?」
「我有試著要說,但我的暗示你根本听不懂,後來我想要說個明白時,乾親王已對你下藥,把你帶上馬車一路趕往京城。」
「我剛到京城時——」
「就算那時我跟你說,你會跟我走?」
連若華真是哭笑不得,沒料到這一切竟是一連串的陰錯陽差。
眼前她還能如何?一趟京城之行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她不敢想象如果成歆知道她的身分,她該要如何解釋,而皇上是否會放過她?
「若華,你現在只有一個選擇。」申仲隱沉重道。
「什麼選擇?」
「趕快離開京城。」
「不。」她現在要是走了,豈不是帶著幾分畏罪潛逃的意味?那明明不是她做的事,為什麼要她承受這一切,況且犯罪的人是夏侯決,又與家眷何關?
「你如果不走,就算皇上不羅織任何罪名,就憑你是夏侯決的家眷,當初沒死,這一次還是躲不過的,我沒有辦法再救你第二次。」申仲隱緊握著她的手,就盼能帶她走。「即使皇上網開一面,姬榮顯也不會放過你。」
連若華不禁苦笑,前有虎,後有狼,她哪里還有路可走。
她得要好好想想,思忖著還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她走出活路!
「申仲隱,我……」話未落,一抹陰影覆上桌面,她微愕的抬眼,來人卻單膝對她跪下。
「夫人,屬下來接夫人了。」
「嗄?」她不解地戒備著。
他既是姬榮顯的手下,那麼他應該是來殺她的,怎會是說來接她?
「屬下沒想到夫人還活著,也沒想到夫人為了替王爺報仇使計接近乾親王,如此忍辱負重……」那人目露喜悅,徑自滔滔不絕的說。
連若華傻眼地看著他……他到底在胡說什麼?
「糟了!若華快走!」申仲隱察覺不對勁,一把拉起她要走,然而才要跨出客棧,自四面八方涌出一群禁衛打扮的士兵。
「來人,抓活口!」
一抹熟悉的嗓音下著命令,連若華看見太斗從她身旁躍過,當她在眾士兵後頭瞧見夏侯歆的身影時,她的心,涼了。
易水樓,後院水榭。
黃昏余暉斜照,打進窗口滿室暈黃,添了幾分詩情畫意,然此刻室內的氛圍卻帶著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滯感。
「王爺……要不要奴婢備茶?」采織勉強扯開唇道,試圖打破一屋子沉寂。
打從一刻鐘前,王爺帶著華姊回來,那氣氛就僵得教她害怕。
「不用,你退下。」沉默半晌,他啟口的嗓音異常低啞。
采織不禁偷覷了連若華一眼,瞧她神色淡漠不語,只能乖乖地退出門外。門一開,適巧瞧見太斗,趕忙向前詢問他。
「太斗哥,王爺和華姊」
太斗神色寒凜地抬手示意她噤聲,隨即走進房內。
「如何?」夏侯歆啞聲問,黑眸從頭到尾直睇著連若華。
「王爺,卑職辦事不力,尚有余黨逃月兌。」
「我知道了,你退下。」
「王爺,卑職奉皇上之命,將抓到的余黨和……連姑娘一並押進宮中候審。」
連若華斂下的長睫顫了下,神色依舊未變。
「你先將其它人押回宮,她……」他頓了頓,低啞道︰「我會親自押她進宮。」
太斗堅持道︰「王爺,卑職奉皇上之命必得親自押連姑娘進宮,所以差人先將其它人押回,卑職就在這里等候,最遲一個時辰之後帶走連姑娘,還請王爺體諒。」
必須由他親自押解,那是因為皇上怕半路上出差錯,不管怎樣,有他在,就算旁人想劫人也絕不會是件易事。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卑職遵命。」太斗躬身退出房外,從頭到尾未瞧連若華一眼。
第十四章真心的求死(2)
房內瞬間又靜默下來。連若華坐在錦榻上,夏侯歆就坐在圓桌旁,雙眼一直注視著她,直到余暉被厚重的雲層吞噬,房里慢慢地暗了下來,黑如深夜般。
當豆大的雨開始敲擊屋頂瓦片,他才啞聲道︰「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本王說?」
連若華長睫未掀地道︰「沒有。」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是嗎?她的命運在她上了京城之後,早已經決定了結局,就算她說得再多也是于事無補。
所以,不如什麼都別說。
夏侯歆像是被她的淡漠給激起壓抑的怒火,驀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本王問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本王是誰?」
「不知道。」連若華沒看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受審的犯人,但可笑的是,她連自己犯了什麼罪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眼。
「如果你不信我,你又何必問?」只要他問,她必定回答,但如果兩人之間沒有信任,她說得再多也像是狡辯。
「本王想信你,一直是想信你的,但你卻一再背叛本王……」他想過,只要她無心造反,他定能想出法子讓她全身而退,但她卻赴了約,甚至主動握著申仲隱的手任他牽著她走!
「我沒有背叛你。」
他裝醉放任她出門,就為了要親手逮捕她,這意味著什麼?宮宴後他踅回宮中,必定是知道了她的身分,從那時起他就已經不信任她了,還要她說什麼?
「沒有背叛?那王府侍衛是跟你說了什麼?申仲隱又跟你說了什麼,他為何要帶你走?不就是因為已經東窗事發,所以他要帶你離開!」夏侯歆眥目欲裂,她的沉默猶如一把利刃刺進他的心里。
大哥說,他不想信,但為確定她的清白,他還是回易水樓,還是走了趟金招客棧,豈料結果竟是如此傷人。
連若華幾次張口,卻又無奈的沉默,她要說什麼呢?以她的身分,還是以原主的身分?
她是連若華,不願替姬華出聲辯解,但她又無法以連若華的身分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