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窩曖昧情 第2頁

說來這椿事還真不是他媽的麻煩透頂!尤其是南方多雨的天氣,每每要遇到連綿不斷的雨水,當他一個在雨中又濕又冷地騎著「追風」狂奔,不由得他就想詛咒自己是倒了什麼八輩子的鬼楣!

事情的發生是在半年前的八月半,他們卜山的人馬分批出發到江南會合,去劫一戶姓徐的奸商,這個肥頭肥腦的徐姓奸商十多年前欠了他們卜山一筆踐踏無數人命的大爛帳,而他和干爹卜山的大當家卜老虎,十多年來便負責帶人去追回這些帳。

說巧不巧,就在下山的前半年,他那頑劣成性的義妹卜曉恩,竟女扮男裝溜下了卜山,一路跑到了江南去遛達遛達,她自由自在,他卻遍尋不獲。

好不容易找著了,誰知曉恩竟和個姓蕭的書呆子對上了眼,拉了人家就跑,連名節、貞操都不顧,還撒了騙死人不償命的大謊來誑他,結果八月半他帶了人馬去劫財,用藥迷昏了徐府大大小小,然後,他竟然在徐府里抓到精靈古怪的曉恩。

她也是徐府眾多昏睡的僕人之一,同那個姓蕭的睡在一道,雖然衣衫端正,但目睹親愛的妹子和個陌生人睡得香甜,也夠他氣腦的。

被人當成傻子耍的滋味可不好受!他當時氣得差點沒哇哇怪叫。

他把曉恩抱走了,不偏不倚地就在走廊上撞著了這個叫……哎管他叫什麼鬼,撞上這個假男人,當時他正在氣頭上,也不去理會,就讓這個假男人跑走了。

等他出了城,留守在城內的探子才回報徐府不只遭了他們的竊;另外,還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個唱歌跳舞的官家妓女。死無對證的,這凶手的罪名自然落到他們頭上。

依小韜的個性,那些官家愛說什麼就讓他們去說,他是不痛不癢,反正沒殺人就是沒殺人,他才不浪費那些口水去費神解釋半天;可是偏偏跟曉恩對眼的那個書生,死認為他們是殺人凶手,為此氣得跟曉恩大吵一架,小韜再怎麼無關痛癢,也不能不管妹子的死活!

所以,他來找這個扮書生的女人這個不只是「男人」還是個「丈夫」的假男人。他想不透這女人是怎麼避過迷香的?姑且不論這點,小韜私下猜想,反正這人既然是徐府唯一清醒的人,那麼她也可能同時看見了那楊妓女被殺的一幕。

偏偏這假男人又不肯說,也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怎麼著,連官府都沒敢報,拎著包袱溜得大老遠,結果……就是這麼回事;唉就算是向來不太會抱怨的陳小韜不禁也要著惱,搞什麼鬼?躲到福州這種濕答答的地方來。

所謂的不老實,就是指這一點︰看見一個明明生得不差的女人,老愛扮成男人,學男人的舉止,不由得小韜就一股無名火起

苞曉恩一個德性,不認女人的分,硬要亂來!陳小韜咒罵著。

那一晚在走廊上一撞,開始他也看不出來那是個女人,後來越想越不對勁。試想,一個男人被女人身上最柔軟的部分猛力一撞,就算是再遲鈍的男人,也不會分不清楚對方是男是女;所以他動用很久之前卜山布置在大江南北各地的探子,緊急找尋這個叫「紀連」的人。

一得到福州方面傳來的消息,他捎書給在關外逃避官家追捕的義父和曉恩,書信中並無把事情說清楚,他可不想讓曉恩知道了壞事,只有簡略地約定某個時間,講好在黃州的一個渡口會面。

然後,他去找「紀連」。

謗據探子飛鴿傳書給小韜的消息,說這個「紀大夫」就住在這條街底,和妻子和女兒一道過活,差不多將近有兩年的時間,平日深居簡出,不太跟人有交往。

初聞這個消息,小韜真想爆出大笑。真有意思,一個假男人居然有妻有女的,豈不讓人捧月復?

為此,他怒火更熾,有這種令人作嘔的女人,莫怪這世界一團糟!

但沒多久他便笑不出來了,當他等到日頭上移,私下跟幾戶人家打听後,他真的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們都說這對夫婦已住了一段時日,兩人感情甚篤甚至,還有位大嫂更以羨慕、崇拜的口吻贊美這「紀大夫」是位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小韜听完的反應是頭皮一陣發麻,甚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是不是他神經錯亂?那個渾身軟軟的,撞上他的書生真是男人?

不!小韜不認為自己判斷有誤,他陰沉地瞪著那扇自他到了這里後,就一直緊閉不開的大門。江湖生涯多年,他非常非常相信直覺,再加上他源自北方人特有的死拗脾氣,讓他事不至最後關頭,絕不輕言認錯。

天色漸漸亮起,清晨的微冷溫度被初升的朝陽緩緩蒸散。小韜走著走著,依著手下給他的地址,拐到巷口,繞進另一條小街,兩旁的商家只有幾戶半掩著門,矗立的參天巨榕正不間斷地、陰冷地透露昨晚一夜宿雨的水氣;驀然,他心頭沒來由地一陣懊惱。

煩死了!他真的很討厭這樣濕漉漉的天氣,仿佛一切事都有了牽絆。

而他最痛恨的就是牽絆。

***

兩年前,帶著還沒有滿月的小荷,以及忠心耿耿的婢女湘兒搬到這兒,霽蓮從此挽起長發、系上方巾、褪去宮裝裙釵,她再也不姓卓,也不姓舒,她化名為「紀連」,當那個曾經風風光光嫁進卓家的「舒霽蓮」真死了。

埃州一待,霽蓮的生命里再也沒有官家小姐的雍容華貴。為了生活,她把父親傳給她的本事盡數使出,行醫救人一旦成了養家活口的重擔,她就再也沒有懸壺濟世的胸懷。

兩年來,為了讓小荷和親如姊妹的丫環過得好,她在男人堆里打滾,學他們的言行、仿他們的舉止,她打破了過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禁忌,像男人一般的抬頭挺胸、昂首闊步。

所幸她的爹當初力排眾議,從未逼她纏小腳,為此她省去了不少可能會被懷疑的麻煩。

現在,她壓根兒就不知道有個男人已經暗暗在門外盯了她兩天,她飽受驚嚇的心還沒從三個月前親眼目睹的命案里平復。

她刻凶手的樣子,賀斐意把刀子插進那個叫楊倩的姑娘心口上天呀!她嚇死了,早知道她就不蒙著臉到徐家後院煎藥了,她寧願讓那些強盜放的迷香弄倒她,也就不會還保持清醒得听到緊臨徐家大院後方傳來的吵鬧聲。

如果一切如她所想,她根本不會卷入這場是是非非!

這都算什麼,她認為最糟的是,她撞上了一個虎背熊腰的巨大男人!苞那雙嚴厲的黑眼珠照了一次面,她直覺猜這男人就算不是頭頭,也是個領導級的人物。

原以為她是真的死定了,結果,那個男人肩上扛著還穿著一身書僮打扮的曉恩,他冷冷地掃過她一眼,逕自走掉了;之後她不敢亂走,隨意藏進一間房間里,裝著被迷昏的樣子,卻暗暗盯著那個男人離開。

因為她不放心,畢竟她和蕭松吟有段淵源,也不好眼睜睜地看蕭先生的女人被劫走,所以她又偷偷地跟那男人出了徐府,听到幾個人的對話,這才對曉恩的身份恍然大悟。

唉這一幕一幕的往事回想起來,霽蓮不禁嘆息自己真的真的好倒楣!倒楣得連哭都不知道要從何哭起?

事後,面對官府的詳查,她三緘其口,表示自己也不省人事,然後急急收拾包袱,趕下江南,回到福州的宅子里避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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