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桂鳳開口說出這話,不僅事前未被告知的玉鑾錯愕,留真更是吃驚。
留真不懂,桂鳳明明不喜歡新婦,又何必說要吃素,為新婦祈福?
「吃素祈福?」玉鑾皺起眉頭,搶先開口︰「姐姐立意是不錯,可玉鑾向來只听說晚輩吃素為長輩祈福,幾時听說有長輩吃素,為晚輩祈福的道理?」她訕訕涼道。
玉鑾向來極重飲食。
她雖不似老祖宗嗜肉,可身為王府的側福晉,她可挑嘴得很,吃就一定得吃的精細,餐餐精饌美味不在話下,這養成了極刁的食性,如此嬌貴,叫她茹素,她打死也不願意。
「我說玉鑾呀,你說這話就不對了。」當著老祖宗面前,桂鳳義正辭嚴地訓起丈夫的側室︰「為了咱禮親王府的興旺,只要能給府里添子添孫,咱們做額娘的人,莫非就連這麼點犧牲也不肯為嗎?再說,就是將來兆祥娶了媳婦,我也一樣會為兆祥與他媳婦茹素。額娘,您說說咱們是不是該這麼做的?」話畢,她回頭還不忘帶上老祖宗。
問到頭上了,老祖宗瞪大眼,連連點頭,「是呀,為咱們王府添福添丁,義不容辭,我媳婦兒桂鳳說得極是,就是這個理了。」
「就是嘛,額娘。這世上就您最明理,媳婦兒剛才還教玉鑾妹子給怨得,您瞧瞧做人多難呀。媳婦兒揪心啊。」
玉鑾一听,這還得了。
「這,這我不過說了兩句話,哪里敢怨姐姐了?要不,王爺,您剛才也听見了,我是不是只說了兩句來著?」她趕緊澄清。
「是呀,我確實只听你說了兩句。」保勝喝茶,悠哉回話。
這回可沒他的事。
「唉喲,」桂鳳剜了丈夫一眼,臉上還笑眯眯的。「這麼听來,敢情妹子是支持姐姐的做法了?」
「這是當然的呀。」玉鑾臉笑眼不笑。「姐姐這麼好的提議,妹妹自然支持都來不及了。」
她嘴上不能拒絕,還得陪笑,心里老大不痛快。
「是嘛?」桂鳳沖著她笑一聲。「這麼說來妹子必定也接受初一、十五禁食,初二、十六闢谷,如此為孩子們祈福了?」
玉鑾眼珠子霎時瞪得如銅鈴大。
「初一,十五禁食,初二,十六闢谷?!那不就是得餓肚子了?」她捏著嗓子尖叫。
「是呀。」桂鳳也拔高嗓音,「剛才我話沒說完,只說了一半呢。這禁食與闢谷,可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祈禱心法,是為表誠來著,這可關系到咱們王府的子嗣哩。這不必我這做姐姐的說,妹子你必定也清楚吧?」
「我!」玉鑾憋住氣。
見老祖宗與王爺四只眼楮都瞪住自己,正等著答案哩。
「我我我……我當然也是這麼想的。」她嘴角抽搐。
德嫻在一旁瞧著,忍不住想笑。
站在旁邊的馥容,忙扯德嫻的衣角。
「唉呀,這可好哩。」老祖宗眨著眼,忽然有些陰陽怪調地道︰「祈福可是好事呀,不過呢,咳咳,我老人家年紀大了,我心里雖然也想著祈福,可我這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我呢,嘻嘻,我可不可以心意到,在一旁給你們鼓勵就好?」老祖宗不好意思地說。
要她老人家只吃素,不吃肉,那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嚴重。
「這是當然啊。」桂鳳忙道︰「為孩子們祈福,給府里添福添丁這本就是媳婦們該做的事,老祖宗只要在旁邊拍個手,給媳婦撐腰便成了。」
「呵,這可容易了,我現在就給你拍手。」老祖宗樂得跟個孩子似地,立即笑嘻嘻地拍起手。
「唉呀,額娘,您這巴掌拍得可真響呀。」桂鳳邊贊,還邊往玉鑾那頭瞧。「有了額娘的鼓勵,這會兒我精神百倍,你也是吧,玉鑾妹子?」
「哧!」玉鑾吃一驚,她正愁眉苦臉哩。
「怎麼了?你氣色瞧起來不太好看哩。」桂鳳假意關心。
「沒,沒事,我是說,姐姐剛才說得真對。」玉鑾歪著嘴,一張臉發黑。
德嫻再也忍不住,顧不得馥容頻對她使眼色,「 嗤」一聲噴笑出來。
留真坐在旁邊瞧著,臉上狐疑。
她這時才發現,德嫻與馥容兩人挨得很近,還不時相視竊笑……
她們兩個人的感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留真皺眉頭,沉眼不語。
喝過茶後,桂鳳藉口要先回房歇息,以準備明日早起祝禱後茹素之事。
別鳳出去前經過媳婦身邊,做個手勢暗示馥容跟上。
馥容于是跟廳內長輩問安辭出,跟在婆婆之後,也步出花廳。
待兩人一走出花廳,到了後園小院,桂鳳就再也忍不住,回頭對著媳婦笑歪了嘴——
「你瞧見沒?剛才玉鑾那張臉可真黑啊。」桂鳳笑不可抑,痛快極了。
「姨娘的表情,我也注意到了。」馥容點頭微笑。
雖然這是她的主意,可對姨娘卻有些不好意思。
「這回可整到她了。我瞧著她黑臉的模樣,心里可真痛快。」桂鳳咬著牙竊笑。
看到婆婆的模樣,馥容也忍俊不住。
其實婆婆還挺可愛的。
馥容這時已發現,原來自己的婆婆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因為出身高貴所以免不了有大小姐脾氣,但是性格卻很天真,喜怒哀樂全都會表現在臉上,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也因為如此才不討丈夫歡心,坦率的性格更容易被有心機的側室利用,欺凌。
馥容本來就不怪婆婆對自己嚴厲,現在知道婆婆的真性情後,更是心疼婆婆。
「我的好媳婦兒,往後我可全听你的了。」桂鳳現在可篤定了。
首戰告捷,痛擊敵人,她不僅暢快,還神采飛揚。
「額娘放心,飲食之事由我掌管,現在咱們只要等待即可。」馥容說。
自嫁進王府之後,姥姥從一開始對她懷疑,到現在也衷心佩服。
由于每日做菜,她自然清楚府里家人們,每一位愛吃的口味如何,她早已看出玉鑾注重飲食,每日餐飲講求精饌,象這樣的人,倘若要她茹素,甚至要求她不要吃飯,那簡直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這條計謀,正是她幫婆婆想出來的。
「是啊,我常听說她在屋里打丫頭,瞧她平日在王爺與老祖宗面前,就那麼會賣乖。」
別鳳咬著牙道︰「象她這麼挑食,重吃的人,好好餓她個幾日,我看她還不現出原形,變出九條狐狸尾巴。」
一听到婆婆的形容詞,馥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好,那我就等你下一步指示,再開始行動了。」桂鳳俏皮地對馥容道。
馥容點頭,婆媳倆相視而笑。
別鳳過去對媳婦的討厭,這會兒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一去不回頭了。
×××
衛濟吉剛進北京城,便立即進府謁見兆臣。
「派去做內應的怎麼回話?」兆臣沉聲問衛濟吉。
「這幫人戒心甚重,這些人招來的挑夫,運貨前兩眼全被蒙上黑布,非但如此,雙手還捆綁住,出發前全被趕上一輛搭著篷子的騾車,貨未落地前不許下車,不許松綁,騾車還要停在三里地前,莫說騾車上的人听不見三里外的動靜,更別想瞧見接頭的人是誰。」衛濟吉答。
兆臣斂眸沉吟。
「貝勒爺,我看,這事得我親自去干才成。」
「太危險。」
「奴才不怕險。再說,這幫人太奸狡,奴才不入險地,怕事拖久了情況有變。要是他們暫且收手,那改日再探又得費一番功夫。」衛濟吉道。
兆臣抬眸看他。「你有幾成把握?」
「七成。」
兆臣自案前站起,走到窗邊。「還有三成,是關鍵。」他徐道︰「就算見到人,怕打草驚蛇,你不可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