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乃大(上) 第4頁

「阿瑪沒記錯的話,妳今年已經二十了?」英珠打開話匣子,先問女兒。

「是。」

「是阿瑪的錯,沒早一點為妳物色親家,稍不留意,就令妳年華虛度了。」

「阿瑪,您別這麼說。」馥容告訴父親。「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方式,如果阿瑪不討厭女兒,女兒願意一輩子都不嫁,留在這里陪伴阿瑪與額娘。」

「我這做阿瑪的可不能這麼自私,再說,妳額娘也不會同意。」英珠搖頭。「實話說,就算妳願意,阿瑪跟妳額娘也不想留妳。」

「阿瑪?」

「別急,」英珠笑。「阿瑪的意思是,阿瑪跟妳額娘不僅想要女兒,還想要孫子孫女,這樣妳明白阿瑪的意思了?」

馥容屏息。

她有預感,今日阿瑪把她叫到書房,將有重要的話要告訴自己。

「妳屋里有一幅肖像畫,妳額娘在屋里的箱櫃里找到它,之後把它交給我了。」

「原來,」馥容點頭。「那幅畫原來真的是額娘拿走了。」

「那幅畫,是妳自己畫的嗎?」英珠問。

「不,是老師畫的。」

英珠點點頭。「畫得很好。不過,往後妳就不必再到畫室學畫了。」

「雖然女兒也正好有這個意思,不過女兒想問阿瑪,為什麼會突然叫女兒不必再到畫室學畫?」

英珠看了女兒一眼。「今日,我把妳叫到書房來,最重要的話還沒對妳說。」

「是。」

「那幅畫我請人送到了禮親王府,福晉看了妳的畫像,十分喜歡,已經把妳的畫像交給了大阿哥。」

「禮親王府?」馥容想了一下。「禮親王府的大阿哥,是那位剛被皇上授命為理藩院侍郎的大貝勒兆臣嗎?」

暇余,英珠也會提及朝中之事,馥容不久前才听到翰林提及此人,直夸他人品貴重,深得皇上歡心。

「正是他。」英珠道︰「去年禮親王做壽,我在禮親王府見過大阿哥一面,我見他不僅性格沉穩,而且相貌堂堂、進退得體,實在十分難得。」

「阿瑪,您的意思是要告訴女兒,您想要大阿哥做您的女婿?」她直言道破阿瑪心底的話。

英珠笑了,他故意問女兒︰「馥容,妳是女孩兒家,提及此事,怎麼沒有露出半點兒害羞喜悅的顏色呢?」

馥容吁了一口氣,淡淡地對她阿瑪說︰「如果我那麼做,我便不是您的女兒馥容了。」

英珠聞言不疑反笑。「這話又怎麼說?妳倒是要好好解釋。」

「我是翰林的女兒,不是嬌弱的格格,也不是京城內富商巨賈的千金。雖然女兒家听聞喜事應當矜持,得知婚訊有期應當高興,但是女兒自小讀書,知道女子嫁人後不比身在娘家,再也做不得女兒夢、識不了女兒情,那是實際、忙碌、茶米油鹽里打滾過來的生活,豈能比得上在阿瑪額娘懷里,有親爹親娘疼愛,這樣快活?」瞅了阿瑪一眼,她幽幽地往下說︰「現在,女兒得知阿瑪有意令女兒出閣,自然只有憂心,何喜之有呢?」

英珠側首專心傾听,卻不評論。

「再者,女兒出嫁,便要從夫,丈夫是好是壞,全憑老天爺定奪,這是完全沒有把握的事,女兒倘若不憂心,難道還該高興嗎?」

「妳說的,全都不錯。」英珠同意。「不過,妳一個小女子,思想太前進,思慮太清明,知道否?妳也令妳阿瑪憂心啊!」

馥容笑了。「總是阿瑪最了女兒的性情。」

英珠搖頭苦笑。「妳以為我為何將妳留遲至今日,不令妳在十六、七歲便出閣?」

「女兒以為,是阿瑪與額娘舍不得女兒,所以不令女兒早嫁。」

「十六、七歲不早了!我遲至今日才嫁女,若找不到好婆家,將來妳要怨妳阿瑪一輩子!」英珠笑言︰「尚幸,禮親王不是一般人,他思慮極遠,為人明智,得知娶妻娶賢的道理,因此不在乎妳的歲數,只看妳的家世與人品。」

「除此之外呢?」馥容淡淡地說︰「那幅畫,不正在禮親王府里嗎?」

「馥容!」英珠故意板起臉孔道︰「禮親王一家是皇親貴冑,能夠如此已實屬難得,妳還當真要求他們做到,未見妳容貌,便要點頭允親嗎?」

「若能如此,那才是佳話。」馥容說。

「妳要求太高,還是女兒心態。」

馥容忽然笑出來。「阿瑪,您許久未與女兒辯論,看來寶刀未老呀!」

英珠一愣,這才知道馥容是在逗他。「妳這孩子!」

他與女兒對望一眼,不由得哈哈笑出來。

「這麼說來,妳也同意阿瑪為妳所擇的佳婿了?」

「剛才阿瑪提到,福晉只是將女兒的畫像交給大阿哥,也許女兒的容貌不合阿哥的意,或者明日畫像就會被退回翰林府,現在阿瑪恐怕高興得太早了。」

「這一點,禮親王早已經派人來說過。」英珠頗有把握。「听說大阿哥已經見過畫像,十分滿意這門婚事。現在因為新官上任的緣故,去了一趟東北蔘場,待他回到京城,就會立即上門來提親了。」

馥容听著,不再出聲。

「妳怎麼不說話了?」

「既然如此,女兒就無話可說了。」

英珠看著女兒,忽然道︰「老實說,本來我以為妳會反抗。」

「反抗?」馥容笑。「女兒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膽子妳可不缺,不過妳的膽識,才是最令人頭痛的。」英珠說道。

「阿瑪深明女兒的性情,即便如此,還要女兒嫁人嗎?」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倫理是常情,我可不能繼續留妳讓人說閑話,說咱們翰林府內,有尚未出閣的老閨女。」

馥容瞪著自己的阿瑪看了半晌,最後笑了出來。「嫁人之後,女兒還能時常回府嗎?」

「什麼?」英珠猜不到,她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阿瑪認為女兒一定要嫁人,既然一定得嫁人,女兒卻又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麼人,那麼不管嫁給誰,對女兒而言就沒有什麼不一樣了,所以,只要阿瑪跟額娘高興,這才是最重要的。」她淡淡地解釋。「再來,就是嫁了人之後能不能時常回到娘家,探望阿瑪與額娘,女兒只關心這個。」

「妳這是——」英珠張開了嘴,欲言又止,好像是一時想不出什麼話,用來評論他這個思想太過于獨特的女兒。

「阿瑪,您想跟女兒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嗎?」馥容微笑著問。

英珠閉了嘴,嘆口氣,然後搖頭苦笑。「收拾妳那太能干的嘴巴,一旦嫁到禮親王府,妳的夫婿不見得欣賞這個優點。」

盡避馥容掩起嘴,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這是阿瑪給女兒的忠告?」

「對!」英珠搖頭嘆氣。

「那麼,女兒就先謝過阿瑪了。」她故意屈膝行禮。

英珠瞧她嬌俏可愛,又文雅端莊的模樣,忍不住「唉呀」地,又大大地嘆了一聲氣。

有女若此,英珠還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實在哭笑不得。

第2章

金漢久是朝鮮人,嚴格說來,他是朝鮮派駐在京城的使臣,理藩院侍郎新官上任,他自然要親自走一趟,前來拜會。

「這位是朝鮮使臣代表,金漢久,金大人。」理藩院尚書喀爾代在場,親自介紹。

兆臣點頭示意。

金漢久雖為使臣身分,但朝鮮為大清藩國,金漢久不僅點頭,尚需彎身行禮以示敬意。

待金漢久回禮後,喀爾代再為金漢久介紹。

「這位是禮親王府大貝勒,也是皇上授命的新任理藩院侍郎,兆臣大阿哥。皇上不僅授命大阿哥為理藩院侍郎,還任命大阿哥總管朝鮮事務,現時政務已交辦,未來金大人需時常與大阿哥來往走動。」喀爾代為金漢久介紹得甚為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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