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下) 第14頁

綠衣人怔立半晌,然後才答︰「因為你不願意。」

織心胸口一緊。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那里?」她別開眼,問了另一個問題。

「竹屋是我們的一個據點。」綠衣人答。

「但是那據點早已被掃蕩。」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織心恍然大悟。

「所以,現在我仍然在竹屋內?」她猜測。

綠衣人唇角牽動。

「不是,你在竹屋之下。」

「竹屋之下?」「你並非真的墜落萬丈深淵。」

「莫非是那條地道——」

「地道只是一個幌子。在深淵下方有一塊踏石,踏石緊貼著岩壁,岩壁內有一條小道通往山月復,我們已經在山壁內。」織心睜大眼楮。

如果一直待在王府,窮她一生,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奇遇。

「那麼,在山壁內的人,要如何出去?」織心越來越好奇了。

「山壁內有暗流,通往山谷底的溪壑,溪水流出山谷,就到了河口。」

「這實在太奇妙、太驚人了!」織心喃喃道。

「你所有的問題,我已經給你答案。現在我的問題,你也該給我答案了。」

「我已知道這許多秘密,倘若沒有答應,就不能活著出去了?」

「你很聰明。」織心沉吟。

「我還有一個問題。」綠衣人眯眼。

「說吧!」「紅豆繡莊並不特別,我也沒有名氣,你何故為了我大費周章?」

「這個問題你已問過,我也已回答。」

「但是答案不足以說服我。」

「你想要听什麼樣的答案?」

「我想要听你心底真實的答案。」

綠衣人沉眼看她,然後這麼說道︰「沒有其他真實的答案,上一次的答案,就是真實的答案。」這個答案當然不算回答。

但是織心已明白,從綠衣人口中,她再也要不到其他答案。

「現在,你已沒有其他路可走。」

綠衣人往下說︰「其一,知道芝蘭亭秘密,如不答應,必死。其二,拒絕如意軒,你活著,也不會痛快。」織心怔怔看著她,半晌,她卻淡淡笑出來。

「你說話一向如此簡短有力?」

「人活著,不該浪費力氣說廢話。」織心又笑了,這回,是會心的笑。

「听起來,我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你答應了?」綠衣人緩下眼色。

「答應了,就可以立即回到紅豆繡莊?」綠衣人卻搖頭。

「你必須離開紅豆繡莊。」

「為什麼?」織心的笑容消失。

「因為孔紅玉不會放過你。」

「我也不怕,不管她要如何對付繡莊,我不能逃避。」

「除了對付繡莊,她會對付你,你一定不能回去。」

「我離開繡莊,你與我合作,還有價值嗎?」

「你本身就是價值,芝蘭亭也不會放棄紅豆繡莊。」織心不語,她想到雍竣。

他已經承認與如意軒有關系,如果孔紅玉要對付她,雍竣也會對付她嗎?想到這里她眉心鎖起,凝成一股輕愁。

「為了利益,他不會猶豫。」綠衣人突然說。

織心抬起眼,茫然看她。

「你說什麼?」

「就算你是他要的女人,為了如意軒的利益,他不會阻止孔紅玉。」綠衣人再說。

綠衣人猜中了她的心事!「你知道他是誰?你知道他與如意軒的關系?」

「能在這世間上立足,都有耳目。」綠衣人說著與上一回見面同樣的話。「看起來,芝蘭亭的耳目眾多。」

「如意軒的耳目也不少。」織心笑了。

「我還是要回去。」她卻說。

綠衣人不說話。

「如果丟下紅豆繡莊不管,我對不起玉貝勒的托付。」

「芝蘭亭會照顧紅豆繡莊的生意。」

「紅豆繡莊不是芝蘭亭的,紅豆繡莊就是紅豆繡莊,紅豆繡莊的繡品賣給芝蘭亭,但是紅豆繡莊並沒有賣給芝蘭亭。」織心一字一句地道。

她要綠衣人理解,這其中的差別。

「你一定要回去?」

「對。」織心毫不猶豫。

「那麼,我要派人保護你。」

「我不需要——」

「從你我合作這刻開始,你已是我芝蘭亭的財產。」綠衣人冷酷地道︰「只要是芝蘭亭的財產,就要接受芝蘭亭的保護。」她堅定的語氣不容分辯。

織心不再說話,嘆口氣,她自忖可以在這一點上妥協。

然而,與芝蘭亭合作,究竟是對是錯?到了這個時候,織心仍然無法厘清。

「我也有一個問題。」綠衣人忽然說。

「什麼問題?」

「你為何答應?」

「因為你希望我答應。」

「如意軒也希望你答應,但是你沒有答應。」織心淡淡地笑。

「是,因為我是為了你而答應的。」

「為了我?,」「為了你說的那句話。」綠衣人眯眼,回想自己曾經說過什麼話。

「「因為我不願意」,所以你帶我走。」織心告訴她。

綠衣人定定地回視她,兩人相望無語,彼此卻已了解對方的心意。

稍後,綠衣人對織心說︰「你該回紅豆繡莊了。」

第七章

「你為何阻止我?」陰濕的冷窖中,一名男子質問綠衣人。

「因為您說出「這壓抑已太長久」七個字。」綠衣人恭敬地答。

男子眸光乍冷。

「因為這七個字,倘若您在那里要她,事後,您必後悔。」綠衣人又說。

「我為何要後悔?!」男子冷怒。

「既已如此壓抑,若未經過深思而行,您必後悔。」綠衣人再說。

男子寒視她。「用得著你來教我?」綠衣人低頭。

她該說的話已說完,現在,任憑處置。

男子冷看她片刻,才低緩道︰

「你的任務,是保護她。」

「是。」

「你不多事,而且話少,所以我命你保護她。」

「是。」

「多事的人,通常死于非命。」

「是。」

「話多的人,通常最快沒命。」

「是。」

「今天你不但多事而且多話。」

「是。」

「再犯一次,拿你的死尸來領罪。」這話比地獄的寒焰還冷。

「是。」

綠衣人雖是個女人,然她仍面無表情。

她只是一顆棋子,一顆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服從與听命行事,便是她的命運,生下即已注定的命運。

她從不多事,也從不多話。

今天是出生後頭一回多事,也是出生後頭一回最多話。

但今天,她的主子沒有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會記著,從此不可再多事更不可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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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回到紅豆繡莊,卻看到大白天的繡莊的門已關上,田七坐在店內百無聊賴,閑來無事拍蒼蠅。

「為什麼把店門關了?」進門後,織心問田七。

「姑娘出去一天一夜,難怪不清楚!」田七瞧她一眼,回答的聲調也是懶洋洋的。

「我該清楚什麼?」

「姑娘沒瞧見嗎?繡莊門前站了兩個黑白雙煞,昨天與今天,這兩個瘟神不僅嚇跑所有客人,繡莊只要一開門,這雙煞就進門來要吃要喝,應付不好還得小心拳頭,這樣咱們繡莊還開什麼門?」田七道。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報官了嗎?」

「官?」田七嗤哼一聲。

「在這蘇州城的地界,官哪里敢管如意軒的事!」

「如意軒?」織心眉心深鎖。

「你確定那兩名惡煞是如意軒派來的?」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難道就沒人能治如意軒?」

「跟如意軒作對,本來就不聰明。」田七冷著臉答。

織心知道她拒絕如意軒一事,田七並不高興。

「不能這樣下去,繡莊還是得開門。」織心說。

「開門?」「對,去把門打開,繡莊得做生意。」織心堅持。

「莊內人都散了,只剩兩個繡工,做什麼生意?」田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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